初春的墨州已染上朦朧的薄霧,美不勝收。

趙奇不能怠慢眼前的男人,當然,從心裡,也不敢怠慢。

人說齊濛淚“才色雙全”,原來他們這些邊疆悍吏,最鄙視不過的就是他這種“裙帶寵臣”,心中何其不冷哼,“色財雙全”才對吧。

現在,真不能這麼“耳聽為信”了,

齊濛淚真正是把尖刀,他插入的,一定是你最在乎的軟肋!

“還是墨州的燻窯好,雲在青天水在瓶,瞧這麼小一個手把瓶,看久一點人彷彿都能看進去,接近透明的藍,一會兒如青天,一會兒如湖水,沒有兩處是完全一樣;和青天、湖水一樣,看似均質平靜,其實處處不同。不同深淺的藍、偶爾的不同色調的紅、邊緣的金黃、不均勻的氣孔和開裂,嗯,雲湧水動,怪獸靈鳥……”

趙奇雖是軍吏出身,可酷愛窯器,他這一說,倍感親切。這男人是個懂窯的人。

且,如此一個手把瓶被他捏手裡把玩就這麼有意境,到底齊濛淚這樣的人品模樣,世間少有,啥珍物和他配在一起才顯本質之美……

“您沒見這裡還鍛出的燻盞,低調不起眼的黑褐色釉,肥厚到保暖的鐵陶土胎,凹凸正好雙手捧起湊嘴兒的斗笠盞形,比其他窯器更規整更寂靜。千年前的燻盞吶,消消毒,去去土,煮一煮,侍弄一陣兒,完全可以在千年之後用來喝茶了,稍微使使,裡面還有類似古玉的寶光隱隱流動。”

看吧,趙奇也是真愛,說著,一個大老爺們兒眼中盡是溫柔之光。

濛淚微笑看他一眼,將手裡的手把瓶輕放到桌上,“所以說,這麼好的東西不能在全國流通,豈不可惜。趙軍座,您是愛燻窯之人,不僅治軍有方,更想把墨州這些古之特色傳承下去,這點,元首都知道。”

不往下說了,

僅僅五個字,“元首都知道”,足夠趙奇驚感許久!

他算得了什麼,雖說墨州乃重鎮大州,但是,一個方面軍下的集團軍總,在天子跟前輕如鴻毛……趙奇當然知道,也許這也只是齊濛淚的誘撫之言,但是,說得就是能直撫人心!起碼,他說的“傳承之意”確實是趙奇心中所想……

另外,趙奇確實也沒想到,為了“梅林”這塊彈丸之地的歸屬,齊濛淚會親來遊說。

墨州是易家老巢,

易成死後,易翹回到屬地,墨州確實有些“百廢待興”的意思。

如今中泱搞軍制改革,其實就是赤果果的“軍權之爭”,

餘仙下了“詔全軍書”,大意如此,各屬州部隊願迴歸中泱部署的,一律以最優待條件整編!

這是深勾各諸侯王恨意的一道“舉國之策”,什麼意思?!老們兒這點家底也要被你奪去了?

可無奈就無奈在,餘仙並未“強奪”,全憑自願,美其名曰“整頓軍制”前先“摸底”,待各方面軍情狀梳理清楚,再大規模調製。

可這就是在攪動“地方軍”的軍心呀!

沒錯兒,礙於老制度,像趙奇這樣因屈居州管轄下、一些生意買賣全國流通就受制的小軍閥,自然會起異心,想著還是投靠中泱大衙門是不是更便利些?

趙奇其實對墨州易家也早有不瞞,

梅林是個好地方,這裡山美水麗,

之所以名為“梅林”,是這裡的梅子天下無雙,

但是,易成似乎只在乎這裡的梅子,為了梅子的新鮮純度,從不開發此地,搞得像趙奇這樣的守軍完全撈不到丁點好處。想想,賣梅子能掙多少?梅林當地豐富的窯器技術,咋就在易成眼裡成了“汙染源”,愣是得不到垂青呢?

所以,可想齊濛淚這趟親來遊說,從窯器入手起誘,多對點子!

二人正是相談盛歡時,

趙奇的副參跑進來,

“軍座,少州來了!”

少州,即易翹。

趙奇起了身,眉心就那麼立即蹙了起來,“他怎麼這時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