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明山左麓隨舅舅細細尋一直摸索到右麓,一路風景真是奇麗壯觀,

經常由一片開闊地再走進一片草木茂盛所在,

臉面會漸覺滋潤,眼前愈顯清朗,渺無人煙,只向更滋潤、更清朗的去處走。

忽然,天地間開始有些異常,一種隱隱然的騷動,一種還不太響卻一定是非常響的聲音,充斥周際。如海嘯將臨,如山崩即至,渾身起一種莫名的緊張,又緊張得急於趨附,真不知是自己走去的還是被它吸去的,終於陡然一驚,人已站在伏龍瀑前,眼前,急流浩蕩,大地震顫。

即便是站在岸邊礁石上,也沒有像這裡這樣強烈地領受到水的魅力,股股疊疊都精神煥發,合在一起比賽著飛奔的力量,踴躍著喧囂的生命。

“舅舅,小心。”

奉衰卻堅持要自己走下去,他抬手擺擺,叫子牛就在上頭等,不要下來。

子牛看著舅舅雖慢卻也足夠穩地往下而行,擔心瞧著,一直到他走到瀑底空灘處,蹲下來一隻手潛入水下就在那兒慢慢摸索……

這幾日都是這樣,

無論險灘驚沙,舅舅都不叫她涉險,他親自去探裡頭的石頭,但是似乎很叫人失望,都不是……

摸索了不短時間,

子牛趕緊往下行幾步,彎腰兩手接住上來的舅舅,“有麼,”

舅舅搖搖頭,看來又是無功而返。

子牛撅嘴巴,“是這兒麼,”

舅舅接過她遞上來的毛巾擦擦手,還是微笑輕搖頭,“要這麼容易找,這天地恐怕也早亂套了,再呆一天看看,還是沒有,咱們就回去。”

子牛隻有點頭,心裡肯定失落至極,還是陷入死局一般咩,小罪不醒,找不到石頭,舅舅也恢復不了“能量”,甭說她的困境了,小罪也救不了……

子牛這些日子在深山裡“挖寶”,其實手機一直開著呢,但是真只能當鬧鐘用,一點訊號都收不到,所以跟失聯是沒啥區別,

因此,也就她挖寶這六天時間裡,天朝竟然歷經建國以來最大危機!……驚天駭地,天翻地覆吶……

回來時,子牛的手機已經沒電,充電寶也用光了,不過她也不在乎,反正也沒停,日夜兼程開車回京咩,

路途中肯定也要吃喝呀,

高速下來,都是平民小飯館兒,

子牛點了些清淡小菜先照顧好舅舅,自己要了碗蛋炒飯,慢慢吃,

旁桌也是從高速下來解決吃喝的,聽見一女的跟另一女的抱怨,“我老公總忘記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一生氣吧,他就知錯,之後送一大堆道歉禮物,可到了第二年,還是忘,我現在啊,真是連發脾氣的興趣都沒有了。結婚紀念日我覺著是很重要的日子呀,為什麼他總記不住不在乎呢?……”

她閨蜜肯定就安慰她呀,說男人都這樣,凡是女人覺得重要的,他們統統不放心上,覺著這有什麼呀……

舅舅忽然問她,“易翹記得你們的結婚紀念日麼,”

子牛一頓,沒想舅舅會問這,更重要,這個問題她幾乎不用想就能答:他記得。不僅記得,還記得總“睚眥必報”一樣,這天必要來招惹她一下,再好的東西送過來,再好的事他給你辦了,末了,就是叫你不能徹底痛快,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憋屈給你一受,叫你對這個日子記得更清晰,又恨又煩……

子牛沒答。

舅舅捻了一塊蘿蔔放她碗裡,蘿蔔燉得很軟和,舅舅像她小時候一樣給她碾碎,稍拌了拌飯,

“子牛,老小就教你順其自然,有些苦是我們必受的,有些樂也是命中註定該享的,接下來肯定必非坦途,能扛就扛,實在扛不住了,到舅舅這裡來哭哭,舅舅不怪你。”

子牛此時還沒會過來舅舅為何會說這樣一番話,只當舅舅還記得這個日子,因為明天就是。對,明天就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撅起了嘴,她這才答,“他記得,可總在這天給我找罪受。”

舅舅只是稍點點頭,再沒說話。

子牛倒邊吃邊叨叨起來,

“一般男人可能大多數是記不得結婚紀念日這樣的日子,能牢記的無非這幾天:領薪水的日子,發薪水給別人的日子,第一次和女人上船的日子,女人通知他大姨媽沒來的那一天,女人通知他大姨媽在今後一百天裡都不會來的那一天……他倒把我這方面一些日子記得特別清楚,我領薪水的日子,我大姨媽來的日子,然後,有心就來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