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了嶠縣,關漫就是幫她把東西背下車,落地後,東西又回到冬灰的肩頭,關漫給她把圍巾捂嚴實,微笑著說了句“過年好。”冬灰嘴巴捂圍巾裡看不見,但是眼睛裡全是笑意,“過年好。”沒有多送一步路,看著冬灰揹著重重的行裝,自己去找入村的小巴了。

關漫原地坐長途車返回,

側頭看著車窗外,

紛紛揚揚的大雪裡,冬灰排隊上了一輛小巴……關漫直到看著小巴開走,才側過身來靠向椅背,拿出手機,“京宜高速昌都服務區過來接我。”掛了電話,閤眼休息,一會兒還得跑下一個警備區……

話說冬灰到了方程家,真是開心呀,

比想象中還熱鬧,

家家戶戶都張燈結綵的,

方程說,今年他們縣裡的政策特別好,每家還補助了過年的年款,因為他們這塊兒大多祖上是內匈奴遷來的,國家現在也越來越重視這些早已銷聲匿跡民族的文化遺產,今年,好幾十年不弄的“手把肉節”也要弄起來了,方程說,冬灰今年來真是趕著好時候了。

二十九的到了她家,冬灰還幫著幹了些活兒,

大年三十,

照樣大雪紛飛,卻正是應景兒,“手把肉節”就是要大雪裡,大火烤著,大酒暢飲,大口吃肉!

內匈奴人的飲食跟蒙古的其實也差不多,都是遊牧民族麼。他們的奶茶製法比較簡單,不像內藏的酥油茶那樣麻煩。只是用鐵鍋坐一鍋水,水開後抓入一把茶葉,滾幾滾,加牛奶,放一把鹽,即得。冬灰一開始也沒覺著有太大的特點,但喝慣了會上癮。

他們的流水席,不像漢人一盤盤熱菜往上上,他們是擺了一桌子奶食,奶皮子、奶油(稀的)、奶渣子……還有月餅、桃酥。客人喝著奶茶,門外空曠地已經支起大鍋,坐上水,殺羊了。

冬灰這次算親眼見識了,這裡的人殺羊真是神速,不是用刀子捅死的,是掐斷羊的主動脈。羊掙扎都不掙扎,就死了。馬上開膛剝皮,工具只有一把比水果刀略大一點的折刀。一會兒的工夫,羊皮就剝下來,抱到乾燥的屋子裡先儲藏好,大太陽再拿出來曬。看看殺羊的現場,連一滴血都不濺出,草還是乾乾淨淨的。

“手把肉”其實指的就是白水煮切成大塊的羊肉。一手“把”著一大塊肉,用一柄小彎刀自己割了吃。方程的哥哥也教她們了的,內匈奴人用刀子割肉真有功夫。一塊肉吃完了,骨頭上連一根肉絲都不剩。方程的老舅爺說,他們那時候,小孩子割剔得不淨,媽媽就會說:“吃乾淨了,別像那幹部似的!”幹部吃肉,不像牧民細心,也可能不大會使刀子。

牧民對奶、對肉都有一種近似宗教情緒似的敬重,正如漢族的農民對糧食一樣,糟踏了,是罪過。吃手把肉過去是不預備佐料的,頂多放一碗鹽水,蘸了吃。現在佐料肯定更豐富,各類蘸醬。因為是現殺、現煮、現吃,所以非常鮮嫩。冬灰由心讚不絕口。

除了吃肉,更好玩的,肯定還是各項文娛活動,

射箭,

騎假馬頭比賽,

載歌載舞,

大篝火旁,一點都不覺得冷,一村子人都是親人,氣氛格外歡樂美好。

人都坐了下來,

聽老舅爺唱他們內匈奴人的古調,

曲曲婉轉,唱的是思念,唱的是對親人的祝福……

篝火旁,冬灰盤腿坐在草垛子上,偷偷抹淚,

她想舅舅,

好想好想,

每逢佳節倍思親,

聽著這古調,冬灰心裡越發激越悽苦得說不出話來,舅舅在哪兒,他怎麼在過年的呀……每年大年初一零點,冬灰一定要給舅舅磕頭的。而再過一個小時,一點,舅舅一定會來她的房間,暖暖地抱著她,狠狠地要,溫柔地要,動情地要,舅舅會說,冬灰,又大一歲了……

冬灰用圍巾捂住了口鼻,也捂住了臉龐上的淚漬,

走到無人的一旁,拿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