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盧悅眼中的黑霧瀰漫,谷令則沒有一絲害怕,反而期待她能接著問下去,也許她可以在她的隻言片語中,摸到妹妹那般對父母對谷家的所有癥結!

紫曲門荒,殘垣斷壁,沿敗井時風搖的青蔓!

盧悅好像看到國師府破落的刑院,那一抹被青蔓纏繞散落四處的枯骨。

她生前被父母棄,死後連孤魂野鬼都不如……

那具屍骨,時隔百多年後,丁岐山偷偷到灑水國收魂,她還能在那深深的青蔓中感受那一抹親切感,裡面有幾塊沒有風化盡完的骨頭……

結界中,濃濃得恨不得毀來一切的陰鬱戾氣,有如實質般冒出。

洛夕兒驚嚇之下,忙忙祭出她從未示人的三味靈火,橫掃結界所有陰戾之氣,“盧悅你幹什麼?收斂你的心神!”

暴喝的聲音,還有突然其來的灼熱感,終於讓盧悅回神,面前的不是殘垣斷壁,不是荒門古井……

面對兩個驚慌的面孔,盧悅自己也驚得不行,在那一刻,她好像變成了鬼,變成那個怎麼也求而不得的幡鬼。

抖著手摸出一個酒葫蘆,往嘴巴里連灌好幾口,她才稍為鎮靜!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們一起分擔!”谷令則在那一刻,都要嚇死了,修仙者因為執念太深,走火入魔的,不知凡已。

分擔嗎?

誰能幫她分擔?

看著谷令則關切的樣子,盧悅朝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想她幫著分擔的時候,她從一天天的希望,到一天天的絕望,愣是等了三百多年。

“你沒回家,你根本不會回家,谷令則,你自己說,你到底有沒有回家?”

“……是……他們又欺負你了?是谷令釗傷了你的腿後,又羞辱你了嗎?”

谷令則想不到其他的解釋,那些兄弟姐妹朝她動手的時候,都從沒手軟過。沒了她的庇護,他們收拾盧悅,簡直是分分鐘的事。

所以,所以……她才那麼想自己早點回去嗎?

盧悅一巴掌拍下她的手,“你現在哭有用嗎?羞辱?谷令則,從小到大,我因為多的這個手指頭,被人羞辱得少了嗎?我只問你,煉氣八層後,你有沒有回去?”

“回……!我回去過,我若沒回去,怎能把娘接到靈墟宗?”

盧悅手中的葫蘆‘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是啊,這輩子,她回去過,若不然,那位親孃,怎麼會有機會死在靈墟宗坊市?

為什麼?為什麼上輩子她身份明朗後,她卻不回去了?

盧悅好想咆哮問出,可是……她問不出來。

就像面對谷正蕃,她問不出,為什麼丟下她?面對梅若嫻時,問不出,為什麼就因為多的一個手指頭,那樣讓她和谷令則一個天一個地。

她永遠也不能問出來。那份傷悲……,永遠只能她自己一個人擔著,哪怕飛淵,她也不能說。

錯過的,永遠也找不回來!

輪迴的記憶永遠在那,她——永遠也無法為上輩子那個卑微的自己求個公道!

妹妹那種茫然到無淚的樣子,讓谷令則心痛莫名,她情願她好好痛哭一場,情願去幫她擦,能擦得乾淨的眼淚。

原先她還好想讓盧悅,把嚥下去話的問出來。

可是……現在她突然不敢了,那個被隱在所有迷霧中的真相,也許是她承受不住的。

她承受不住,妹妹再撕的傷口,太過恐怖,恐怖到她不敢有一點觸動。

洛夕兒默默把掉地上的酒葫蘆遞到盧悅面前,“喝點酒吧!”

可惜灑水國現在歸了月蝕門,若不然,她都想讓洛家派人好好去查查,當年的國師府,盧悅到底受了什麼苦,讓她這般……

前面的陰鬱戾氣,簡直堪比那年她親手毀了的築基鬼修。能成鬼修的鬼魂,都是生前有大執念,或是大冤屈之類的。

“盧悅……,你要試著放過你自己,過去的,已經全都過去了,害了你的人,現在也沒人得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