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月餘,才迎來皇城中的第一場雪。

而這時離立春也就二十來日了。

新年歡宴,莊凘宸預備在擎宣殿中寬待朝廷肱股之臣,以及有功的戰將。從三十到初五,接連盛宴。倒是讓整個皇宮大內,平添了喜慶之意。

只可惜苦了後宮的女眷們,個個望穿秋水般盼著皇恩,脖子都等的長了些。

岑慕凝閒來無事,邀了妃嬪們聽戲。

聽戲的地方便是從前茂貴嬪墜樓之處,在這樣的時候來這種地方,許多人都不怎麼情願。

倒是周美人來的及早,在這幾重樓上來來回回走了個遍。

“美人,咱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婢子鈴鐺小聲的問:“除了收拾灑掃的宮人,竟沒瞧見一位小主,更別說皇后娘娘了。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奴婢總覺得這裡有些涼颼颼的,叫人不安。”

“下雪了,自然是涼颼颼的。”周美人不悅的白她一眼:“這還是在新年,你說話能不能注意些。”

“奴婢知錯。”鈴鐺連忙垂下頭去:“奴婢只是覺得這裡畢竟……不知道皇后娘娘為何要選此處聽戲,您瞧,樓下的戲臺是搭建好了,戲子們也就緒了。可是妃嬪們卻都不願意來,多少還是心存忌諱的。美人,要不咱們還是去樓下聽戲吧,就別在這樓裡晃悠了,奴婢有點害怕。”

“你哪來的那麼多廢話?”周美人有些不高興,眉心微微蹙緊:“不管茂貴嬪當日是不是從這裡跌下去的,都和咱們沒關係。咱們沒害過她,自然也就不必擔這干係。更何況皇城之中千百年來,有那一處沒沾過紅沒歿過人的?就是咱們住的如煙居,也保不齊有多少這樣的事情。”

“美人……”鈴鐺正覺得毛骨悚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就瞧見一行三人,正往這邊來。“美人,皇后娘娘駕到。”

周美人轉過身去,果然瞧見冰凌和青犁伴著皇后走過來,立馬行禮。“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是周美人啊。”岑慕凝見她來的早,不免好奇:“還不到聽戲的時辰,你倒是來得早。”

“臣妾覺著這雪景格外好看,所以就想先來瞧瞧。”周美人笑時的樣子,格外甜美:“娘娘也來的這樣早。”

“如你,本宮也是想來瞧瞧這雪景。”岑慕凝兀自往前走了一些,手扶著欄杆,一眼望去,皇城之中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偶有幾個不安分的紅燈籠隨風搖曳,晃下了覆蓋的積雪,紅的惹眼。倒是點綴了年節的喜慶。

周美人陪在皇后身邊,靜靜的看著雪景,好半天沒有做聲。

但心裡一直有一件事,想著對皇后說,卻一直沒找到機會。興許今天正是時候。

站了一會兒,陸續有妃嬪來了,一樓的鑼鼓也起了音兒。

岑慕凝便對青犁道:“讓宮婢們準備好糕點和香茗,等下到了時辰便開場。”

“是。”青犁先退了下去。

冰凌低聲道:“娘娘,咱們也下去坐著吧。下頭有新添了不少地爐,也暖喝些。”

“也好。”岑慕凝略點了下頭:“周美人也一併下去坐吧。”

“皇后娘娘請留步。”周美人硬著頭皮朝岑慕凝行了個禮:“皇后娘娘,臣妾有件事情不吐不快,又怕這時候說不合適,但……”

“無妨。”岑慕凝鮮少有功夫和她說話,也並不算了結她是什麼性子,於是只靜靜看著。

“不瞞皇后娘娘,那一日發現您身邊的明清被埋在御花園中,臣妾也在附近瞧見了。當時所有人察覺是明清,都不免驚慌,可廖嬪娘娘的反應卻截然不同。她似乎特別想知道明清的死因。”

“廖嬪。”岑慕凝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宮裡竟然還有人瞧出廖嬪不同的嘴臉。且還是個不溫不火,恩寵全無的角色。“這事,你當時怎麼不來稟明本宮?”

周美人有些尷尬的拘著禮,說話的聲音也並不算大:“並非奴婢不願意稟明皇后娘娘,實在是沒有什麼證據。總不能因為自己的猜測而胡亂向您告狀,那廖嬪娘娘又懷著皇嗣,萬一事情不是臣妾思量的這樣,驚著廖嬪,臣妾恐怕吃罪不起。但……但臣妾好幾次夢見明清,有時候是去鳳翎殿請安,他揚聲宣臣妾覲見,有時候是在御花園裡看著他鞍前馬後的伺候娘娘。醒來之後,總覺得若不將這懷疑稟明娘娘,總是心裡有愧。所以……”

“知道了。”岑慕凝並沒有別的表情,語氣也是平和的。“大好的日子,去聽戲要緊。”

“是。”周美人連忙點頭,這才隨著皇后一併下了樓。

一路上,她心裡嘀咕不已。到底皇后娘娘是信了她的話,還是不信她的話?她這樣無端的向皇后稟明此事,到底是不是做錯了?忐忑不安的下了樓,便遇見欣嬪陪著廖嬪一併過來,只是往廖嬪身上瞟了一眼,她便開始緊張,雙手緊緊攥了拳頭。

岑慕凝看她懼怕廖嬪,便溫和道:“今日只管聽戲賞雪,別的事不必再提起。本宮從未聽過,你也從未說過,明白嗎?”

“是。”周美人連忙應下:“臣妾謹記。”

如此一來,她心裡也踏實不少。皇后娘娘讓她緘口不言,自然是對他的維護。

“皇后娘娘萬安。”廖絨玉和欣悡一併請了安。

欣悡才發現陪皇后說話的只有周美人一個。“都這個時候了,怎麼就只有周美人在。其餘的姐妹都還沒來嗎?”

“是啊。我瞧著戲臺上的角兒們都準備妥當了呢。”廖絨玉就著欣悡的手慢慢的往前走了兩步。

岑慕凝見她的腹部已經明顯的隆起,又穿的厚,不免微笑:“聽副院判說近來靜心調養,廖嬪的龍胎安穩健康,本宮也是欣慰。只是今天這般冷,雪時路滑,難為你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