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岑贇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岑慕凝多有不耐煩之意:“相爺還有什麼話說,不如等哪一日有空來王府做客,在贅述不遲。可耽誤了本王妃向太后問安,恐怕你吃罪不起。”

“少拿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嚇唬老夫。”岑贇繃著臉:“老夫對人打官腔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裡呢!”

岑慕凝冷了臉,語氣透著不滿:“我母親最錯的,就是成了你的女人。她這一生,都在你帶來的悲哀之中度過。你現在還有必要和我說什麼?”

“放棄追查當年的事情,老夫迎你母親安葬岑家祖墳。”岑贇覺得,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他竟然會這麼說,岑慕凝確實頗感意外。

這是她其中的一個心願,而這個心願的關竅,就是要這位相國大人爹點頭。

她以為要想方設法才能達成心願,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輕易就鬆口。

“如何?”岑贇見她不吭聲,又問了一句。

“甚好。”岑慕凝面帶喜色:“如此也算是給可憐的母親一個交代。但是這世上恐怕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知道相爺要我用什麼條件來交換?”

“從此以後,再不可以翻查當年的事。”岑贇語氣沉冷,一字一句說的格外用力。“老夫與你的恩怨也全清,兩不牽扯。在外,你仍然是堂堂岑相府的嫡出千金。”

岑慕凝笑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從頭到尾,你都不信母親是清白的。即便是郭氏死了,你仍然把我當成野種。既然如此,我為何要稀罕什麼嫡出,什麼相府千金?我能活著,全憑我自己的本事。而你,最該後悔的,就是當日沒能殺了我!”

“你……”岑贇氣的渾身發抖:“就算你是個野種,老夫也養育你這麼多年,當做親生女一般對待。你的琴棋書畫,你的針黹女紅,哪一樣不是在老夫府邸學會的。哪一樣不是花著老夫的銀子學來的?你若是不聽老夫的話,便是忤逆,就是不孝,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我救了你的慕川,還不夠?”岑慕凝冷了臉:“你非要和我算這筆賬,那我幾乎送命在你手裡,還不夠?告訴你吧,我母親也是個心氣極高的女子,你這樣誣陷她,懷疑她,辜負她,就算你用八抬大轎,將她的骨灰罈捧回你所謂的祖墳,她也不會稀罕。青犁,我們走。”

“岑慕凝,你敢!”岑贇見攔不住他,隻身擋在了馬車前。“你非要違拗為父的意思,就用你的馬蹄從為父身上踏過去。”

如果不是在宮裡,岑慕凝還真想從他身上踏過去。

反正他眼裡,她就是個該死的野種。對這樣無情的人,還講什麼情分。

可她在宮中,如果這麼做了,她會被處死。得不償失的事情,還不如不做。

“青犁,請岑相離開。”岑慕凝語氣淡淡的說。

“是,王妃。”青犁跳下馬車,三兩步走到岑贇面前:“得罪了,相爺。”

說話的同時,她用披在身上的輕紗三纏兩繞的,就將岑贇給捆住了。最後把絲帶的兩端交給一旁的戍衛。“等王妃走遠了,再給相爺鬆綁。”

“岑慕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岑贇怒髮衝冠,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你敢面見太后,就是不要自己的命,還要搭上整個岑府。你是不是想讓你母親永遠不瞑目?你若敢再往前一步,老夫絕不會點頭讓你母親葬入祖墳,你思量清楚!”

岑慕凝讓青犁停了車,怔怔了良久才道:“我母親絕不稀罕你的施捨。”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如何死的有那麼重要嗎?”岑贇氣呼呼的問:“就算讓你徹查清楚了,你能讓她復活嗎?息事寧人,入土為安才是最要緊的,你懂不懂?你自己不要臉,難道還要讓你母親的醜事公諸於世嗎?”

曾經何時,岑慕凝也想過要放棄。她真的很擔心,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她並非母親和父親的女兒,她只是個身份見不得光的野種。她這樣不管不顧的追查下去,會把母親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情都翻出來,很可能會連累母親遭人唾棄……

“父親。”岑慕凝從馬車窗向後望去,看著被纏繞成粽子的岑贇狼狽的掙扎著。“也許追查下去,結局會令人噓唏。可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心疼母親,若我都不能為她出頭,為她洗雪冤屈,還有誰能還她一個公道?她總歸是你愛過的妻子,你於心何忍?而你們看重的名聲、權勢、顏面,對我來說,遠不如真相重要。”

“你這個瘋子!”岑贇咬牙切齒的說:“你嫁給瑞明王真是登對!你們太登對!”

一個毒辣殺人不眨眼,一個瘋起來命都不要,這麼看來,的確很登對。

岑慕凝笑笑的落下車簾,再不看岑贇一眼:“青犁,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