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舒暢的春風吹散了白日裡的煩悶,讓整個人都隨著夜色靜下來。

莊凘宸坐在內院的亭子裡,看著那曲折回環,穿過整個王府院落的靜水,心繃得很緊。

那一年,被刺客追殺,他幾乎送命。

迫不得已棄船墜入水中,正遇到了紫瓈。她救了他,帶他回去養傷……

“主子。”青犁端了碗熱羹進來,眉心微動:“您一整日都沒吃什麼,光飲藥,怕胃裡不舒坦。這熱羹最能暖胃。您喝了也好安睡。”

莊凘宸沒做聲。

於是青犁把熱羹放在他的手邊:“奴婢告退。”

她利落的出去,關上了門。按王妃的吩咐,一個字都不要說才好。可是這個時候,下院那麼多人擠在一間廂房。門窗又不許開。潮溼、悶熱,又骯髒,王妃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悶的睡不著就算了。這時候,岑慕凝能聞到自己身上的酸味。

洗了那麼多單子,被套,一整日不聽的幹活,身上早就被汗濡溼。於是自然風乾了就睡,能沒有味道麼。翻來覆去,她也沒想到什麼辦法引起他的注意,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要他對另一個人生情,太難。更何況,她僅僅想要憑藉他的權勢復仇,愛這回事,太奢侈。

也許像她這種心存殺戮的人,一輩子都得不到。

通鋪上,窸窸窣窣有些動靜。

好幾個女人趁著大夥都睡了,慢慢的就著夜色爬起來。

岑慕凝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心絃繃得很緊。

她正愁沒有法子呢,這不,就有人給她送法子來了。

幾個女人幾乎同時從不同的方向撲上來。按住了她的手腳,捂住了嘴。有人敞開門,還有人喝止睡在她旁邊的人不許多事。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將她從房裡抬了出去。

扔在了下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這就是她下午洗衣裳的地方,旁邊有一口井。

岑慕凝滿心以為,欣悡會在這些人之中,甚至是指使她們下殺手的那個。卻不料藉著月光看清楚這幾個人之後,竟沒有她的影子。

“王妃,不該是千金萬貴之軀麼?怎麼也被丟在這樣的地方?”

“誰知道她是怎麼得罪了殿下呢!”

兩個女人議論她的時候,忽然一隻手捏在了她的腰間。岑慕凝牴觸的搡開那手:“你幹什麼?”

“王妃成日裡錦衣玉食,怎麼也這般的身量纖纖。莫非王府的飯菜不合口味,還是你根本就是硬被塞進來,丟人現眼的?”那女人笑聲很尖銳,聽著就刺耳。

岑慕凝冷著臉看她:“誰告訴你錦衣玉食,就要吃的肥頭大耳?不是身量纖纖,怎麼算得淑女。”

“噗嗤。”不知道誰笑了一聲,惹得這些女人都笑起來。

但是她們的笑聲還算壓抑,想必是怕驚動了人。

“淑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女人走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頜。“可惜你如今和我們一樣。都是被殿下遺棄的女人。一旦來到這下院,每隔五日,才會有人帶我們的去沐浴更衣,梳洗打扮。身上有傷的剔除,身子不便的剔除,粗手笨腳的剔除,語聲不悅耳的剔除,剩餘的才僥倖能面見殿下。然而殿下若是沒看上,三年五載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很可能就是一輩子了……”

“和我有什麼關係?”岑慕凝疑惑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