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完全看不到桐英地影子,她才關上了門,沿夾道回到自己的院子。敲了敲小角門,扣兒飛快地開了門,將她迎進後院。一臉緊張地道:“姑娘沒事吧?方才天狗吃太陽了,我一個人在院裡。怕得 求魔帖吧很。”

淑寧笑道:“沒事的。用不著怕。”她聞到某種食物的香氣,問是什麼。扣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擔心姑娘,便一直守在門邊,方才天狗吃太陽,我就躲到小廚房裡去了,反正無事,便做了些點心。”

淑寧道:“這樣正好,我方才回來時並沒見到牛小四,怕他找不到我會慌張,你帶了點心去找他吧,順便說聲我已經回來了。”

扣兒臉紅紅地點了頭,找了個食盒裝了半籠點心去。淑寧回到房間,想起答應桐英的食譜,便拿過紙筆寫起來。

佟氏母子幾人在午飯前回來了。據說今天日食,那餘家二老認為太不吉利了,還想著要退婚,但楊先生列舉了許多道理,駁回了這個說法,餘家姑娘也很贊成。楊先生在村裡住了半年,態度溫和,偶爾也帶了幾個蒙童,所以在村民中很有威信。最後,在官太太佟氏、大地主李大奶奶(盧紫語)以及村長地下,下聘得以順利進行。

佟氏曾問過淑寧日食時可害怕,淑寧道:“也沒什麼,我當時正想到園子裡逛逛,半路遇上這事,便找了個空屋子躲了一陣。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她看到母親信了,惴惴的心才安定了些,但瞞著母親私會未婚夫,她還是有些愧疚的,不過要她坦白,就更不可能了。

端寧陪著家人吃了飯,又陪妻子午休,兩人廝磨許久。眼看著申時將近,佟氏催著他儘快上路,趕在日落城門關閉前進京。端寧依依不捨,但還是告別家人回京去了。

臨行時,淑寧私下託他捎菜譜給桐英,結果端寧似笑非笑地道:“說起來,今兒日食過後,我遠遠瞧見幾個人騎馬往北邊去了,看那身板兒怪眼熟的,妹妹可知道是誰?”

淑寧咬咬唇,扯了扯他的衣袖,端寧方才笑著放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淑寧白天管家、練字,晚上就做針線,而且是給桐英做的,荷包、衣裳、手套什麼的。她隱約記得用絲綢做內衣,似乎能減輕箭矢地傷害,便特地用純色的真絲料子,做了許多內衣汗衫,後來索性連中衣夾衣外衣都做了,還另外給他做了十分保暖又輕便的羊皮手套和預備春天時用地皮革手套。

直到佟氏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應該開始為嫁妝裡的繡品做準備了。雖然衣服鞋襪暫時不做,但被面、床帳、蓋頭、手帕、荷包之類地,也要花不少功夫,於是便勻出些時間來做這些。

雖然有很多事要忙,但她還是每天空出時間來練字。另外,畫畫方面雖比不上桐英,但也不能太差。倒是圍棋,因佟氏發現真珍拿棋譜做消遣讀物,勒令她生產前不能動任何與棋有關地東西,連累了淑寧也不能碰。所以現在淑寧把琴搬隔壁院子裡,每日對著真珍彈上幾曲,就當是胎教了。

這事讓淑寧想起了另一件事,便從三、四十歲的媳婦子裡頭挑了兩個生產經驗豐富地出來,請了附近最有名的幾個穩婆來傳授經驗,又請大夫教了把脈的方法,以及孕婦、產婦、新生兒分別該吃什麼食物、該避免做什麼事等等,想要訓練出兩位“月嫂”來。

其實原本府裡的嬤嬤就有負責這種工作的,只是她們多數是根據傳統做法,有許多不合理的陋習,比如產房不能通風,內衣尿布都要陰乾等等。淑寧從父親的書房裡找出一本半殘的醫書,相傳是宋朝王駙馬親傳弟子所著的《平民醫館產科手札》,指出那些不科學的做法,讓月嫂們改正。

本來那幾個女人都覺得淑寧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比得上她們經驗豐富,均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幸好穩婆中有一位是學過些產科理論的,大夫也有些見識,了她的做法,方才讓月嫂們接受了。

佟氏見狀,便覺得這法子不錯,媳婦子們與嬤嬤們相比,至少年輕有力氣些,脾氣也更好,而且學的東西更多。於是她又再挑了兩個年輕的媳婦子去學。淑寧有些奇怪,覺得本來的兩個人就足夠了,這又不是一次性的。佟氏也不多說,只道日後還有賢寧與小寶呢,多培養兩個人也好。淑寧便應了。

月嫂們上手很快,雖然醫學方便進展慢些,但要照顧真珍的飲食起居卻已沒有問題了。佟氏覺得身上輕鬆了,家裡又沒什麼事,便在回京參加了絮絮的婚禮後,交代女兒照顧好家裡,帶著幾個人坐馬車到保定去了。

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月。她在保定與丈夫團聚,又幫著料理了年前迎來送往的人情。等到放年假時,夫妻倆一起回京,路過房山,捎帶上女兒媳婦,回他他拉府去了。

桐英並未隨軍出征,但有風聲說皇上會御駕親征,想必桐英也會跟著去。淑寧聽說後,稍稍鬆了口氣。雖然不記得歷史上的這場仗打得怎麼樣,但應該沒太大問題,因為康熙還有幾十年好活。桐英跟在他身邊,自然也是安全的。

然而這個新年,他他拉一家過得並不算好。先是年前族中大會,晉保在張保、容保兩兄弟力撐之下,勉強保住了族長的位子,但威信已經大大受損;二是那拉氏派去接婉寧回府過年,卻沒得到四福晉的准許,因為婉寧已是貝勒府的一員,沒有在孃家過年的道理;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正月裡皇上下詔,要親征噶爾丹,晉保與容保都在隨徵名單上。容保身為侍衛頭領,會在御前侍候倒也罷了,晉保卻是要在外頭領兵,難保會有些兇險。一家子都為他擔心不已,但晉保本人卻不在乎,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掙軍功的好機會,若是做得好,先前因教女不嚴而降的爵位官品,一定能升回去的。因此他只交待妻兒要照顧好家裡,好好等他回來。

慶寧第一次領悟到身為長子的重責,整個人變得成熟穩重多了,一再向父親保證會照顧好母親妹妹們,順寧也表達了相同的意思。晉保見他們如此懂事,倒也放了些心。

容保則拉了三哥張保與侄兒端寧去喝酒,託他們幫著照看妻子兒女,張保與端寧也一一應了。

淑寧將做的所有衣服鞋襪荷包都打包好了,託哥哥給桐英送去。端寧回來時幫桐英捎了一把象牙柄的匕首,外鞘上刻著一行蒙古文,淑寧問了哥哥,方知是“與你同在”的意思。她收下匕首,默默為桐英祈福。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皇帝告祭宗廟社稷,命皇太子留守,親自帶兵出征西北。

大軍出發那天,淑寧與母親隨著那拉氏、沈氏等人坐著馬車到了城外,與其他為家人送行的女眷們一起,送走了出征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