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芳姐姐天天都有許多事做,我一個人實在無趣。“二姐姐不是在麼?她還和你住一個院呢。”絮絮撇撇嘴:“她哪裡有空啊?”

淑寧見她有些不高興,便扯開了話題:“我看錶姐沒再老是用扇子手帕遮臉了。讓人瞧著就覺得大方。看來你已經習慣了。”

絮絮有些沒好氣地道:“我哪裡還敢啊?萬一被你們家認為是盧小姐那樣地人。豈不是成了笑話?”

原來去年初冬時,絮絮因面上疤痕治理效果不佳,整日悶悶不樂,他他拉氏便帶她到房山別院散散心。淑寧見她大冬天仍是拿著扇子或手帕遮臉,人也畏畏縮縮的樣子,想起對門的那位盧小姐,便與氏商量一番。以賞雪的名義,請了盧家母女來喝茶。

那位盧紫語小姐,其實倒不是什麼怪人。她祖父生前做過官,父兄雖是白身,家境卻十分富裕,自餘家敗落後,方圓數十里,更是再沒有能與她家比肩的漢人家庭。盧紫語自幼生得美貌。又讀過幾本書。常常聽得親族中的讚語,便自認為是個才貌雙全的絕世佳人。

她年紀漸長,越加認為附近人家的女兒少有能與她匹敵地:淑寧雖然不錯。但長相只是清秀;餘桐堪稱她地勁敵,但容貌才藝卻比不上她,況且家勢已敗;別地村姑自不用說,連她自己都承認對方是個美人的巧雲,卻已嫁人生子,身份又是僕從,她自然不會放在眼裡。

這樣一來,她便越來越自負,認為自己既是絕世佳人,當然就該有絕世佳人的派頭。也不知她是從哪裡學來的作派,出門必用扇子遮面,手中必持絹帕,而且侍女環繞,說話行事,都十分矜持。

絮絮一見盧小姐,便已呆住了,當然不是因為對方是個美人。她那位已出嫁的小姑姑津津,還有常見面的婉寧月荷主僕,都是出色的美人,這盧紫語雖然長得不錯,卻還不能讓她驚豔。她吃驚地,是對方的行事作派,與自己十分相象,只是出發點不同。她與盧小姐相處時間越長,便越不安,不禁起了疑心。這盧家仍是三舅一家的近鄰,三舅母與表妹看自己時,會不會認為她與盧小姐一樣可笑?

不過她轉眼去望淑寧時,並未必對方眼中發現嘲弄之意,才稍稍放了點心。盧家母女一走,她便大哭一場。他他拉氏心疼女兒,不禁怪罪氏母女,但後來發現女兒不再拿扇子和手帕遮面,才知她們的苦心,對氏的態度也好了許多。

絮絮因瞧了盧紫語的行為,覺得十分刺眼,天天都提醒自己不要成了人家眼中的笑話,幾個月下來,已經不再像過去一樣縮手縮腳的,雖然還常常低頭,但已經好了許多。不過她仍是覺得很煩惱:“沒了遮擋地東西,我總是覺得心虛,生怕別人看到我鼻子上地疤會笑話我。我聽了你說的不要吃醬油的話,現在連顏色深一點地東西都不吃,可為什麼我的疤還是那麼顯眼?”

淑寧仔細瞧了她的臉,道:“我覺得這疤痕比上次見時已淺了些,但可能是因為你膚色白了,所以才會顯得好像沒什麼變化。再過些時候應該會好許多。”

絮絮聽了有些高興,但還是擔心:“我已經吃了差不多一年的藥了,每隔三天就敷一次特製的藥膏,可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我本來想塗些粉蓋住的,可婉姐姐卻說,那些粉塗多了,對面板不好,我就不敢再塗了。”

淑寧想了想,道:“我聽說彩坊的白粉是用花種子磨的,並不是尋常的鉛粉,應該無妨。”

絮絮頓了頓,道:“本來我是用他家的粉的,可上次丫環去買粉時,被認出來了,我額娘被二舅母奚落了一頓,從此便改買別家的。我又不知道根底,因此總是擔心。“

淑寧道:“姑媽買的,定是好店出品的粉,再糟也是有限的。如果真擔心的話,平時不用,只在出門時擦就是,擔心什麼?”

絮絮有些不好意思:“我原也是這麼想的,但擦了一次,就覺得看不到疤真好,每天早上洗完臉,總忍不住要擦上一點,結果就被婉姐姐說我了。”

淑寧默然,這就是絮絮自己的問題了,她可沒法幫上忙。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淑寧便打算婉寧。絮絮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她這些天身上不好,總愛發脾氣,你要小心些。”

淑寧有些奇怪,便問是什麼事,絮絮紅了紅臉,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個字,淑寧這才明白了。這也是正常的,生理期必然現象嘛。

絮絮小聲道:“婉姐姐其實是為了躲何嬤嬤,每逢這種日子就要稱病的。那個何嬤嬤真真恨心,一天也不肯放,要不是大舅母陪了一車好話,她還不肯鬆口呢。饒是這麼著,也只許婉姐姐休息五日,五日一過,不管如何,都不許再歇著。”

她扁扁嘴,道:“我額娘見婉姐姐學得好,還想讓我跟著一塊兒學呢,我可不願意受那些苦。可大舅母卻說,明年選秀,咱們都在名冊上,最好是一起跟著學學規矩,到時候不會丟家裡的臉。”

淑寧一驚,她可不希望像婉寧那樣受苦,何況她對自己的禮儀舉止是很有信心的,絕不會丟臉,更何況,若是選秀時因為舉止儀態不過關而被淘汰,不是更合自己的心意麼?她心裡暗暗下了決定,一定要說服氏,不要把自己送到何嬤嬤的魔爪中。

告別了絮絮,她來到婉寧的房間,見門外一個丫環也沒有,便直接進了門。正要打招呼,卻冷不防飛過一個茶碗來,接著便是婉寧的怒罵:“死哪裡去了?叫你們拿熱水來,怎麼半天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