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爵的世界其實一直都很簡單。

死去的太爺是最早期的黨員。新中國成立後在中央也擔任著比較重要的職位。性格非常的火爆耿直,爺爺與太爺一般的性格,父親的性格較為內斂。父親和母親都有各自的工作,所以他幾乎是由退休的爺爺奶奶一手教匯出來的。

他爺爺從小到大灌輸給他的理念便是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心中要有一把尺度,要有原則。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父親聽到爺爺在給他說教,當即笑道:“爸,還是這一套啊時代不同了”

當時爺爺把眼一瞪,怒道,“不管時代變成什麼樣,做人的原則不能變”

後來又過了三年,有一次父親回來後,臉色很不好,他摸著他的頭沉重地說:“你爺爺說的對,不管是什麼時候,做人的原則不能放棄。”

後來他才知道,父親的一個老領導的兒子在地方貪汙受賄,為所欲為,結果釀成一個很大的禍事,連累了很多條人命。那個老領導氣得腦溢血死了。

“有些事情可以暫且放放,良好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以後,你都要聽你爺爺的。”他父親語重心長的對他說。

他就是這麼長大的,長大以後,也陸陸續續地接觸到一些事情,有些事,避免不了。可是對錯他一直分的很清,該做的,與不該做的,他從來沒有弄混淆過。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關於對錯,他無法再分的清楚。有些事情明明是錯,可是他卻接受下來。

他能理解她心中的恨,可是他不能理解她對亞斯的做法,亞斯就算有錯,他也只需為他所作過的負責,他現在所承受的懲罰是她強加上去的。這樣是對嗎?為了一些沒有發生的事情進行如此的激烈報復,甚至不擇手段,真的是對的嗎?

可是她承受了那麼多痛苦,他又不忍心苛責她。他甚至有些時候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如果他夠強大,如果他能為她承擔一切,她不會做這種事情,她的本性是善良的。

可是現在的他又能做什麼呢?他甚至都不能公開地站在她身邊,光明正大的保護她。

亞斯這件事,他雖然不理解,他雖然怨責,可是從未想過要離開她,顧長卿是他決定用一生去喜歡愛護的女孩子,不能因為她做了一些不如他意的事情就放棄她。或許以後等他強大了,等他能為她遮風擋雨了,她自然會變成單純可愛的天使。

可是……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了……

“咚咚咚。”敲門聲響。

站在落地窗前的馮爵回過頭去,看向門口處,卻見顧長卿推門進來。

顧長卿走進公寓,轉身關上門。然後走到馮爵的面前。整個過程中,馮爵一直看著她。

“馮爵哥哥。”顧長卿輕輕叫喚一聲

她看著馮爵,馮爵消瘦了不少,眼睛底下有隱隱的黑暈。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亮他半邊身子。可是他看上去依然顯得沒有精神。

他看著她,輕輕地說:“亞斯自殺死了,你知道嗎?”

顧長卿低下頭去,“我知道。”

馮爵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窗外,陽光射入他的眼睛,反射瑩亮的光芒。

“長卿……”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常常控制不住自己想這件事,我知道他將心臟給了他弟弟,我對自己說,馮爵,你就當他是為了弟弟自殺好了。可是……”

他又回過頭,看著顧長卿,漆黑的眼眸中光芒閃動,“可是,我總是會想,亞斯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和弟弟的配型成功,他之前為什麼沒有這麼做?不過是因為,他之前想活,現在卻不想活了……”

顧長卿臉色微微一白,默不作聲。

“長卿,亞斯不應該有這次的牢獄之災,六年的時間……他覺得還不如死了的好……”他搖搖頭,神色沉痛,“其實我有什麼權利說你,我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的發生,我想了一次又一次,覺得就算我知道事情的結果,就算事情重新來過,我還是會任由事情的發生,我無法分的那麼清楚。我自詡的原則,自詡的底線,其實也是那麼的可笑……”

顧長卿完全能明白他的心情,能明白他內心的掙扎和矛盾。因為她,他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的原則面前妥協。這種心情,可想而知。

當初她決定和他在一起,不是為了這個結果。

“馮爵哥哥,我們分手吧。”顧長卿靜靜地說。

馮爵猛然轉過頭,看著她,臉色發白。

顧長卿轉頭看向窗外,神色平靜,“我竟然夢想當天使,卻忘了復仇的從來不是天使。當我決定走這條路,我已經喪失了當天使的資格。”

“長卿……”馮爵抓住她的手,聲音哽咽。

顧長卿心中一酸,慢慢地從他手中抽出手,“馮爵哥哥,我很喜歡你,我的人生充滿欺騙,充滿陰謀,很少人對我如此真誠,如此全心全意的愛護我。我就像是一個小孩抓緊一件喜歡的漂亮衣服,不管適不適合都想佔為己有。可是一旦買回去,穿在身上,原來是那麼的不合適,我不舒服,衣服也崩壞了,結果不管是我,還是衣服,都不開心。”

“所以,你現在不想要那件衣服了是嗎?”馮爵看著她,心中痠痛不已。

顧長卿點點頭,輕輕說:“我要把那件衣服退回去,讓他找到更適合的買主,那樣他才會開心。”

“不……不,長卿,我們不應該這樣。”馮爵轉身將她樓入懷中,緊緊地抱住,他難過地閉上眼睛,“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我們想辦法……”

他像是說服她,又像是說服自己。

顧長卿的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下來,“馮爵哥哥,沒有解決的辦法,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發生,我們的感情能經得起幾次的折磨。我不想到那個時候,到你厭惡我的時候再分手。對我好的人不多,全心全意愛護我的人更少,我想留住這個美好的回憶。”

“長卿……長卿……”他抱住她,喃喃地叫她的名字,沉痛的,不捨的,愛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