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庸庸碌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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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石墩上，杜康四下打量起這處不大的院落，雖然地處鬧市，偏偏別有一番出塵的味道。

“頭頂青蘿共日月，紅塵滾滾我自清，這鬧中取靜的好地方，還真是不好找，難得啊。”杜康伸手接過夏增遞到面前的小小茶盅。

茶湯清亮，茶盅暗紫，一股幽香飄散，沁人心脾，輕啄一口，茶香滿口，潤而流芳，杜康忍不住讚了聲好茶，仰頭將杯中依舊微燙的茶湯一口飲盡。

“我靠！”

怎知動作太大，牽動前胸傷口，疼的咧嘴呲牙，右手捂胸，嘴角一絲鮮血又滲出來，手指抹去，看著指尖一片嫣紅，杜康忍不住一聲苦笑，搖頭喃喃自語道，“姥姥的，沒想到我竟然會敗在葉子龍手上，真是想不到。”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想不到的還多的是，又豈止這一件小事。”夏增撇嘴，手託一隻小小茶杯坐下，輕輕吹去杯口飄散熱氣，輕嗅茶香，神色沉醉。

“小胖，你的傷不輕啊。”

“用你說？”杜康斜眼瞄著夏增，“老夏，你救我到這裡來不會就是為了請我喝一杯清茶吧？”

夏增手託茶盅，湊在鼻端緩緩晃動，聞著茶香，十分沉醉，看似隨口說道，“還真就別說，我請你來就是為了這一杯清茶，你現在調息看看，有什麼感覺沒有？”

杜康將信將疑，雙掌重疊小腹，如託圓球，沉息凝神，意守丹田，片刻功夫過去，只感覺一股熱流自丹田中散開，化作無形熱浪瞬息流轉四肢百骸，最後匯聚胸前。

杜康只覺得胸口抑鬱難平，一股晦氣直衝上來，張嘴噴出，一股淡淡腥臭味道彌散，被夏增隨手扇散。

氣轉周天，雙掌提到眉心，隨之緩緩下壓，周身氣息歸於丹田，如百川歸海，一切都復於平靜。

“呼！”一口長氣吐出，隱隱帶起一陣尖銳風嘯聲。

杜康不可思議的睜開雙眼看著自己雙手，用力捏成拳頭，骨節一陣咯嘣脆響，又摸了摸自己胸口，先前如千刀萬針刺扎的劇痛也消失無蹤。

一下從石墩上跳了起來，用力揮了下拳頭，砰的一聲沉悶風聲響起，杜康感受著自身力量，扭頭看向仍舊手託茶杯輕輕搖晃的夏增，雙眼眯起，重新打量起了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中年人。

“看什麼看，沒見過嗎？”夏增頭也不抬，似乎他手中茶杯裡就有整個世界，平淡打趣道。

杜康手指勾勾鼻尖，湊到夏增身旁，低頭朝他手中茶杯裡看去，清亮亮一杯淡青茶湯，沒有什麼可看的地方，忍不住問了出來，“老夏，你看什麼呢？”

“我在看我自己，你要不要看？”夏增說著將茶杯送到杜康面前，茶湯微微晃動，杯中也映出杜康一張臉來。

“我靠，我還以為你搞什麼飛機呢，原來是看自己臭美，你也真是夠了。”杜康將茶杯推回給夏增，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手指撥動自己先前那隻空了的茶杯，滴溜溜轉個不停。

沉吟片刻，杜康終究還是說了出來，“老夏，你知不知道楚姐現在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我能感受到她還活著，可就是聯絡不上，甚至都無法與她溝通。”

“你放心吧，微微這丫頭命大的很，這次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劫數，自然會有貴人扶持，最嚴重也就是受些皮外傷，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夏增吹散杯口飄出的一絲熱氣，美滋滋一口將茶湯吞進口中，卻不嚥下，而是含著，一點一點浸潤而下。

杜康狐疑地看著夏增，心裡對這個“再世魯班”越發有了一種看不透、摸不清的感覺。

“你怎麼能斷定楚姐沒事？”

“嘿嘿，有事沒事今天晚上就有結果，你呢，傷也好了，就趕緊回店裡去吧，那裡有人正等著你回去呢。”夏增說著舉起手中空空茶杯對杜康示意。

“嗯…”杜康愣了下，隨即明白夏增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連忙起身對夏增抱拳拱手，“大恩不言謝，如果今天晚上楚姐平安回來，我杜康改天一定登門拜謝。”

說完，杜康說了聲留步莫送，便轉身徑自出了“老夏喪葬行”，辨認了下方向，快步離去。

“老夏，我覺得你這裝神弄鬼的功夫，不跟我一塊到彩虹橋擺攤算命實在是可惜嘍。”一道調侃戲謔聲音自藤蘿陰影間響起，一道人影飄忽飛出，同夏增一起看向杜康遠去背影，隨即收回目光，手指撥動擋在額前的一片清翠藤葉，“老夏，你看這小子可成？”

夏增收回目光，抬頭遠眺滿天寒星，捏著空空茶盅的手指不時掐動，半晌才說，“萬般皆有命，半點不由人，你我都是局中子，看不破，想不明白的。”

一個人快步走在路上的杜康並不知道自己離開小院後發生的一切，他就好像個匆匆趕路的過客，腳下飛快，只看眼前路，不看身邊景。

“小帥哥，進來敲個背？”一個慵懶中帶著三分勾引的聲音突兀響起，杜康腳下猛的一頓，抬頭尋著聲音看過去。

就在左手邊一個巷口，一打扮花枝招展，手提一個“名牌”包包的年輕女人正斜靠在電線杆上，對著自己拋來一個媚眼兒。

“姥姥的，忘了這茬了。”杜康一拍自己腦門，連忙轉身向著另外一條巷子走去，也不理背後那女人說了些什麼“不貴、活好”的廢話，大步流星離開這片腌臢風流地。

“姥姥的，這城中村從我剛入學那會兒就這樣，現在還這樣，也沒人管管。”杜康拐過一條黑漆漆的巷子，總算從城中村裡走了出來。

背對晃晃燈光，杜康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黑壓壓一片低矮平房，這就是城中村，多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這裡成長，在這麼做著遙不可及的白日夢，然後就在這裡沉淪，直到連白日夢都懶得去做，為了一日三餐終日奔波，庸庸碌碌一生終老白頭。

一時間杜康心裡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在想些什麼，摸了摸有點兒發酸的鼻子，大踏步穿過步行街，直到燈火通明，車流如織的主幹路邊。

“我杜康，絕不會做一個一輩子庸庸碌碌的廢物，絕不會！王雯雯，劉兆程，總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的站到你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