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老伴來了——

天剛矇矇亮,小區裡其他人還在沉睡著,只有幾盞燈火如豆。

晏朝生早上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揉了下頭發,眼神有點呆滯,他慢吞吞地拿出牙刷牙膏開始刷牙。

這是這一個月的最後一天了,不出意料的話,懲罰將在今日降臨。

在這些天裡,他推演了無數種死亡方法,他坐在窗臺旁的凳子上,對著木頭桌子上放的那張白紙,一根黑筆劃了又劃,還是沒落下一個字。

他不想死,可如果不死,就要永遠守著系統的折磨,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懲罰是什麼,而自己能不能安然度過,也許自己匆匆忙忙到最後,得到的還是一個失敗的結局。

他握著黑筆,懸著手腕停了半天,終於在白紙上落下一筆。

一道毫無意義的黑線。

他想起了那個人。

燕款現在在找他嗎?

他確實在躲著他。如果遇見了燕款,只怕自己這麼多天的消失不好解釋,燕款已經對自己的身份産生了懷疑,恐怕現在就在推演他的身份。

當他發現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會怎麼做?

晏朝生想,他們兩個人就是太自負了,因為自負,所以算計,所有的好都藏著掖著,總想著雙方各退一步會是更好的結局。

也許兩人並不合適。也許燕款在他家樓下時,晏朝生那瞬間的心動,只是□□的假象。

可自從自己躲到這裡來,為什麼想起來的只有他?晏朝生沒辦法再欺騙自己了。

“我要趕快把事情結束。”晏朝生喃喃自語,扶著桌子站起身,渾身上下都如此空泛乏力。

一股輕柔的微風從窗前吹過,如同新娘拜堂時蓋在臉上的輕綢那般松軟,防盜窗的格子將晏朝生臉上的陽光切割成幾片,使他看上去像是監獄裡的囚犯,又像是籠子中的困獸。

他抬眼望去,視線越過防盜窗,看向了窗戶上貼的一張廣告,廣告封住了玻璃的裂口,表面已經焦黃幹裂,但字跡依然很清楚。

他將廣告從窗戶上揭了下來,廣告上的內容他並不感興趣,吸引他的是廣告上的一條溪流,這條溪流是在本市的一座山上拍攝的,景色不錯。

不如就在那裡結束生命,他想。

不是嗎?也許自己死在那裡,死前還能聽到青鳥的鳴唱,總好過死在舊小區的一間老房子裡。

他將手伸進桌子的抽屜裡,摸出來一把極鋒利的剔骨尖刀,綁在手腕上,換上一身舒服的衣服後,他將房間裡的碗筷都洗幹淨了,往樓下走去。

樓下停著他租來的車子,保安給他找了一輛普通的拉貨麵包車,擋板壞掉了一半,但還能開,他伸手拉開車門,剛坐進去,就看見小區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向他奔來。

就在瞬間,他發動了車子,車輪迅速轉動,他猛打方向盤,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吱扭響著,往小區的檔杆處沖去!

燕款掛著兩個黑眼圈,撲到了汽車側邊,一隻手拉住車子的側邊扶手,一隻胳膊掛上了車子上方的行李架,幾乎是半吊著掛在了車上!

他猛拍著車窗玻璃,晏朝生表情鎮定,開得飛快,麵包車呈s彎前行,幾次要將燕款甩落下來!

燕款一條腿繃得如同水泥,咬牙切齒,眼露恨意,他咬肌上一條細細的線顫動著,齒片迸飛,大喊著:“晏朝生!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晏朝生!你先下車!”

晏朝生面色蒼白,手上沁著冷汗,轉動方向盤的手卻毫不猶豫,燕款支起手肘,勾住行李架,將兩條腿懸空,隨著車子的搖擺,他將一條腿攀上車窗側沿,兩腿同時發力,在車子再度搖晃的瞬間猛力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