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天黑透了。

燈草睜開眼,屋裡沒點燈,一片漆黑,男人的眼睛卻是亮的,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聲音有點啞,“餓不餓?”

燈草拉他的手覆在自己肚皮上,“癟了。”

蕭言錦無聲笑,“想吃什麼?”

“饅頭。”

“別老吃饅頭。”蕭言錦輕輕撫著她平坦的小腹,“帶你去吃好吃的。”

“去哪?”

“船上。”

“遊湖?”

“嗯。”蕭言錦撐起手肘,側身看著她,“喜歡麼?”

燈草想了想,“算了,那些江湖客……”

“江湖客不會再找你了。”蕭言錦道,“上回遊湖敗了興,這回定要盡興才歸。”

燈草不明白,“江湖客為何不會再找我了?他們放棄元魂了麼?”

“比起元魂,當然命更重要。”蕭言錦道,“得到你之前,他們得先保住命。”

燈草還是沒太懂,但她知道,蕭言錦不把話說透,是不想讓她知道得太多,她也就不問了。

——

江南與別處不同,雖逢亂世,也照舊是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到了夜晚,河道裡的畫舫依次亮起燈籠,輕紗在風中輕揚,坐在畫舫裡的姑娘,半低著頭,尖尖的下巴抵著琵琶的琴頭,低眉垂目,輕聲吟唱,吳儂小曲像一把晶瑩剔透的細絲,勾著人的耳朵,離得遠了,心還隨著那歌聲在飄著……

春夜的水還有些涼,但燈草不怕,脫了鞋,把腳浸在水裡,雙手撐著船面,仰頭望著星空出神。

她憶起了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她也是這般坐著,和蕭言錦一道遊湖,只是後來……

她把目光投向水中,仔細打量著水面斑駁的光影。一隻烤魚遞到她唇邊,“趁熱吃。”

燈草接過來,神情有些愣愣的,“沒見著有船孃,誰烤的魚?”

蕭言錦抖了抖衣袖,“我。”

“上回見船孃烤魚,工序頗多,爺什麼學的……”

蕭言錦把魚輕輕推了一下,“別光說,嘗嘗。”

燈草咬了一口,外焦裡嫩,魚肉清甜,她笑得露出雪白的貝齒,“好吃。”把魚遞到蕭言錦嘴邊,“爺也吃。”

蕭言錦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笑著摸摸她的頭,“自己玩會,我去後頭再烤點。”

燈草跟著他到了船尾,發現冷鋒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只有一爐炭火靜靜的呆在那兒。

“冷護衛呢?”

“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她不是當年的燈草,就算遇著什麼事,以她現在的身手也能應付得來。

夜風輕柔,月光如水,燈草立在船尾吃魚,突然發覺不對,這片河面除了他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畫舫,她頓時警覺起來,不時往水裡看。

蕭言錦說,“不用緊張,這裡很安全。”

燈草吃著魚,並沒有完全體會“這裡很安全”的意思。

直到月過中天,她被蕭言錦拉進船艙,壓在軟榻上這樣那樣時,蕭言錦又重複了那句話,“不用緊張,這裡很安全。”

她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蕭言錦蓄謀已久的真正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