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登徒子

蕭言錦的意思,要在慶州過完端午再走,燈草閑來無事,每日勤練飛鏢,跑到城郊無人的地方,一練就是大半天。她到哪,蕭言錦得跟著,燈草於他是寶貝,卻也是餌,只是這麼好的機會,渡川和死士竟是一次也沒來找麻煩,倒讓他與冷鋒落了個清閑。

他負手站在湖邊,看燈草練飛鏢。他喜歡看燈草專注的樣子,她專注的時候,眼裡有耀眼的光,眼神銳利而堅定,一點也不像腦子缺根筋的人。

練得出了汗,燈草拿袖子胡亂一擦,額邊的碎發被抹得毛燥起來,平添了幾分俏意,她吃得苦,也不怕累,做起事來有股子韌勁,蕭言錦不喊停,她自己是不會停的。既便是停下來,也只擦把汗喝口水,又接著練。

她看著瘦弱,卻有著使不完的勁,騰挪,跳躍,旋身,像躍出水面的魚,又彷彿高空翺翔的鳥,陽光下,纖細的身姿顯得矯健鮮活。

蕭言錦心想,這或許就是燈草本該有的樣子,只是經歷太多苦難,將她的本性深深壓了下去。

等到走的時候,燈草會把所有的鏢都收回來,若是少了一支,她就在草叢裡,樹葉裡細細的找,找到為止。

蕭言錦給她的東西,她向來很愛惜,回到客棧,無事就拿塊幹淨的布細細的擦飛鏢,擦得支支雪亮,能映出人影來。

擦著擦著,她咦了一聲,“王爺,這上頭好像有字。”

“忘了跟你說,是有字,”蕭言錦走過來,伸手拿鏢,“每支鏢上刻了一個燈字,是你的東西,得有你的記號。”

燈草怕紮著他,把鏢反過來一遞,結果蕭言錦沒注意,反而握到了鏢尖,被紮了一下,指尖冒出一顆猩紅的血珠子。

燈草臉色一變,來不及多想,一口含住了他的手指,細細的吮吸。

蕭言錦,“……”

“燈草,”他嗓音低啞,神色有些不自然,“可以了。”

燈草松開,見血止住了,這才放下心來,歡歡喜喜又去看鏢上的字,她從前只有自己,哪怕偶爾得到些什麼,也是臨時的。但現在,她有彈弓,有匕首,有飛鏢,荷包裡有錢,脖子上有玉,這些都是真正屬於她,長久陪伴她的東西,在這世上,她再也不是一無所有的人了。

蕭言錦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指尖的溫度還在,不燙,卻溫暖,那點暖意順著脈博一直傳到他心裡,在那裡跳動不休。

半響,他摸摸她的頭,“時間不早了,歇著吧,明日是端午,外頭有熱鬧看,早點起來。”

“好。”燈草把鏢裝進袋裡,起身去鋪床。蕭言錦則打水洗漱,他與她之間,如今沒有誰服伺誰,自然而然一起做著這些瑣碎的事。燈草剛開始有些不願意,總覺得自己是個小廝,這些事都是她份內事,可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與蕭言錦的相處模式,習慣被他照顧,習慣依賴他,習慣了身後永遠有他。

慶州的端午節比別處要熱鬧,除了劃龍舟吃棕子外,還有在當地極負盛名的遊街驅五毒,讓一些伶人穿上白袍,戴上蛇、蠍、蜈蚣、壁虎和蟾蜍的五毒面具,在大街上行走,百姓們則站在街邊,往他們身上灑驅毒的粉末,那些粉末用雄黃、蒼術,還有香草磨成,又添了一些諸石和辰砂,灑起來漫天都是紅綠藍黃的煙霧,能起到驅蟲除穢的作用。

燈草獨自冷清的過了十六年,蕭言錦想在今後的日子裡,帶她看遍這世上所有的繁華與熱鬧,特意在慶州待著,就為了等這場遊街盛會。

街邊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燈草和蕭言錦也在其中,過了一會兒,傳來敲鑼打敲的聲音,是先行的隊伍過來了,燈草伸長了脖子正看著,突然聽到邊上有人尖叫了一聲,她回頭一看,一隻巴掌高高揚起,正朝她扇來,扇她的人柳眉倒蹙,杏眼圓瞪,怒視她,“你這個登徒子!”

燈草愣了一下,這人她認得,是趙嫣兒。

但那一巴掌還沒扇下來,就被一隻斜刺裡伸過來的胳膊架住了,那是一隻男人的胳膊,廣袖微垂,露出結實的臂膀。

趙嫣兒沒打著人,自己倒被狠狠的硌了一下,疼得她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你做什麼?”蕭言錦臉色平靜,聲音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