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草找福伯告假,“福伯,我去九芳齋買點心,您要帶點什麼麼?”

福伯喲了一聲,“勞您費心還惦記著我,我什麼都不要,小燈爺早去早回,別讓王爺擔心就成。”

燈草應了一聲,轉身就走,福伯又叫住她,在牆角拿了把傘,“瞅著要下雨了,帶把傘,淋了雨,王爺該心疼了。”

燈草接過傘,鞠了個躬,快步走了。

福伯喃喃自語,“如今也不是奴才了,想出門就出門,兜裡又揣著錢,真成小爺了。”

天陰沉沉的,雲層壓得很低,彷彿觸手可及,風吹得樹葉嘩啦啦響,街上的行人都低頭疾走,想在大雨落下來之前趕回家門。燈草甩著兩條胳膊跑起來,平時負重跑步,解了沙袋,跑起來特別輕快,她喜歡這種感覺,風在耳旁呼嘯,像下一刻就要飛起來一樣。

跑進九芳齋,燈草買了幾樣糕點,記得蕭言錦愛吃雪蓉酥,又特意另買了一包,再給福伯買了軟綿不沾牙的桂花糯釀,夥計推薦她用精美的竹盒包裝,不過竹盒要加幾錢銀子,她搖搖頭,讓夥計用油紙把點心一包,紮成一串,拎著就走。

出了門,她看了看天邊疾走的烏雲,準備從巷子裡抄近路回去。剛進巷子沒多久,一聲響雷炸在頭頂,驚得院牆上的野貓哧溜竄了個沒影。燈草抬頭,豆大的雨點砸在腦門上,砸得她心裡一驚,忙把夾在腋下的傘撐開。

天黑得像鍋底,烏雲在天邊翻騰,家家戶戶的門窗都緊閉,雨點越來越密,嘈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突然,傘沿下出現了幾雙腳,燈草抬頭,幾個穿著蓑衣的人攔在她面前。

領頭那人問,“你是燈草?”

燈草一手撐傘,一手拎著點心,漠然看著他。

“問你話呢,啞巴了?”

“……”

有人附在領頭的耳邊低語兩句,那人陰測測的笑了笑,“不說話,我也知道你是誰,哎,看著我,認認你爺爺的臉……”

燈草目光虛散,把手裡的點心攥緊了些。

“怎麼回事,眼睛往哪看呢?”那人揚手就是一巴掌,燈草頭一偏,躲開,“你想幹什麼?”

“以為你啞巴呢,會說話啊,”那人歪著一邊唇角,鬥笠下的一雙三角眼眯著,“幹什麼?教教你怎麼做奴才,敢犯上,你小子幾個膽啊,”他朝左右抬抬下巴,那幾個把燈草團團圍住。

燈草回頭看一眼,後頭站著兩個人,前面三個,她知道跑不掉,把傘放在地上,點心放下傘下,緩緩站起來,突然手一抬,一顆石子射出去,正中領頭的,那人捂著額頭哎喲一聲彎了腰,其他人立刻一窩蜂而上。

離得近,不好拉彈弓,燈草只能藉著身子瘦小在幾人之間亂竄,她幾次想攀上兩邊的圍牆,無奈牆壁濕滑,後頭追得又緊,她被拖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雨越下越大,像有人端著巨大的水盆往下倒,嘩啦啦的沖洗著大地。天黑得看不清一絲光,燈草兩隻手死死的護著頭,任大雨沖刷著她的身子,隨著雨一起落下的還有嘈雜的拳頭,一拳拳重重的打在她身上,她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覺得頭旋地轉,因為反胃,不停的幹嘔,又大口喘著氣,像一條瀕死的魚。

漸漸的,那些拳頭停了下來,雨也似乎停了,她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要被風吹上天,緩緩睜開眼睛,一把巨大的傘遮在頭頂,有人拎著馬蹄燈照著她的臉,燈光裡,蕭芙玉居高臨下看著她,“今日你主子不在,看誰還能來救你?”

燈草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只覺得冷,無邊的冷浸入她的身體裡,視線漸漸模糊,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扭曲變幻的畫面,她在黑暗中緩緩墜落,墜向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