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等待許久的阿瑤立即從車內出來,她一見面便問道:“為何現下才來?”

祁碩扶著她,讓她安穩地踩在地上,她的表情稱得上平靜,眼睛中像是鋪了一層碎金,冷淡地落在他臉上。

祁碩一瞬間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在洛邑的王姬,這樣不含情緒的眼神,卻讓他感到難言的壓力。

“我們不去陳國了。”祁碩輕聲說道,不敢與她對視。

阿瑤審視祁碩的神情,這兩日的迷霧隨著他的話語被撥開,她早該發現他的不對勁。

“是因為王姬嗎?”她聞到了遠方稭稈給焚燒的味道,太陽已經升至中間,再不走便錯過了趕路的時間。

阿瑤不免以惡意去揣測祁碩如今才到的意圖,他許是故意耽擱時間,讓她即使想要離開也無法。

祁碩頹廢地垂下頭顱,他的沉默已經說明瞭一切。

只是阿瑤想象不出來,是何等的利益關系會讓祁碩與王姬的聯盟在搖搖欲墜的同時卻又堅不可摧。

祁碩無法和阿瑤袒露心聲。

今晨醒來時,他望著屋內已經收拾整齊的行囊,心情像陷入泥濘的地,讓他感到不適。

過去他以為自己只要能讓薇姬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便會感到滿足。可是在他可以與她遠走高飛,往後路程只有他們二人時,他卻對前路感到迷茫。

這樣的心情在與王姬見面後達到:“侍衛長的好友在陳國。”

說罷,她恍若回神地輕笑道:“也是薇姬的好友,她老師的兒子。”

陳國,是阿瑤想去的邦國。

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他費盡心思只能得到毫釐,而好友輕易便可以得到他求之不得的緣分。

王姬遇到了麻煩,君夫人知道她冒充王姬,以此威脅她站隊。她不能再讓祁碩離開雍國了,她需要有人能夠證明她的身份,來自洛邑的侍衛長是最好的人選。

祁碩已經忘了自己當日放走婢女阿粟的意圖,他不敢深思在報複般的行為背後,是否早已為今日的談話備好滋養的土壤。

在他仍像舊日一般低微地走在阿瑤身邊時,許多想法早已隨著地位交換而改變。

“她許諾我,她不會再讓雍國公子介入我們的生活,你也可以離開她身邊,無人再能束縛你……”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那雙清澈的眼眸彷彿已看穿一切,她反問:“你認為她承諾的條件重要嗎?”

只要離開雍國,王姬許諾的這些輕易便可獲得。

“如今戰爭頻繁,一國的覆滅只在一瞬間,我們留在安全的城邑中難道不好嗎?”祁碩試圖說服她,他的語氣變得焦急,素來虔誠討好的人突然變得咄咄逼人。

阿瑤臉上浮現瞭然,她的語氣更加無情:“王姬付出的條件不止這些吧,她承諾了你前途與地位,讓你能在雍國當體面的貴族,這的確比與和我流亡在外風餐露宿得好。”

卑微的奴隸被訓誡安分守己,不要妄圖攀爬跨越身份的天梯,而出身高貴的貴族,怎麼會捨得掉落入塵土。

她想要祁碩毫不保留地選擇她,無論誘惑是什麼,他只能選擇她。

這樣的條件太過苛刻,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別人堅定的選擇,所以在以為祁碩是例外時很欣喜。

“阿瑤,沒有匹配的身份,我無法得到你。”他嘗試和她解釋現實的無奈,“如同雍國的公子,他想要得到你時,輕易可以將你奪走。”

向來是別人匍匐在王女面前跪求賜予,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的容貌過於惹眼,即使沒有雍殊,也會有其他人注意到她。

只有擁有顯赫的身份地位,才可以斷去其他人覬覦的心思。

阿瑤吐出心中的濁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色霧氣,模糊了面前的景色。

在這一刻她發現了她和祁碩本不是一路人,他不捨得離開,她卻是要走的。

他追求長久的安穩,而她為了得到片刻的歡愉,並不懼怕朝生暮死。

“我們就此分離吧。”阿瑤眼尾耷拉,面無表情地說道。

祁碩握緊了雙手,面前的人變得遙遠,即使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步,他卻像是沒有靠近過她。

“我不能放你離開。”向來聽從她的祁碩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