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燦不是一個可以隨時放棄性命的人,戰場上他摔落在地,臉上盡是對死亡的畏懼,在還未看清他的臉時,姬燦早早地出聲求饒。

雍殊的話令姬燦剩餘不多的理智消失殆盡,他彷彿受到刺激一般掙紮著爬起來,手腕上的鐵鏈砸在地上,又被他踉蹌著提起來,青筋盤繞的脖子上,他的神情扭曲,眼睛血絲密佈。

“她敬重我?她殺了我妻子!你知道她怎麼殺人的嗎?”

姬燦回想起自己開啟黑色櫃子後看到的場景,幾欲作嘔:“薇姬割斷了她的脖子,把她藏在櫃子裡,整整十三天,屍體腐爛的氣味散出來後,才被侍從發現,她和死人在同一個屋子生活了十三天!”

守在軍帳外的軍士聽到沖突忙沖了進來,將明顯不正常的姬燦桎梏在地上後,軍士請求道:“王上要求姬燦到洛邑受刑,眼下他不能受到刺激,還請公子先離開。”

雍殊走離軍帳時,還聽到身後姬燦不絕於耳的怒罵,在罵聲中夾雜著幾句彷彿憂傷的不解。

“我對她那麼好,我是那麼喜歡她。”

盟軍大勝的喜悅在雍國傳遞的同時,雍仲廩將公子衡的封地定在桑邑,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封邑,只是國都岍邑的五分之一,沒有超過周禮規定的最大封邑規模,嚴謹地遵從禮制,這令許多人感到意外。

封邑定下意味著雍衡與君位無緣。他去見了自己的生母聲媯,語氣焦急且埋怨:“阿孃不是說父君十分重視我嗎?他現在把我踢出岍邑,分明是擔心我阻擋了雍殊的路。”

聲媯輕拍雍衡的後背安慰:“你父君和我介紹過桑城,桑城遠離軍事要地平末,處於岍邑後方,是最安全的城邑。他說天下會越來越亂,雍國免不了兵禍,所以把你放在桑邑他才能放心。”

雍衡煩躁地揮開她的手,到了這種時候,他的生母依舊單純,父君說什麼她便相信什麼,無法幫上他什麼忙。

他氣憤道:“父君是放心我不與雍殊相爭罷!”

“衡兒,你小聲一點。”聲媯聞言嚇了一跳,她緊張地走到門邊將門扉拉緊,囑咐道,“你父君如今身體不好,聽到此言恐病情加重。你父君是看重你的,這才想讓你過得順遂一些。”

是啊,父君一向看重他,小時候他所學內容皆由父君親自教導,十五歲進入泮宮學習後,父君也時常檢查他的功課。更不用說父君擔憂他生母身份不高,讓陳國太夫人成為他的外祖母。

“父君一向看重我,他現在匆匆給我定下封邑,肯定是上次他們離開雍國之後雍殊和他說了什麼,雍殊一向卑鄙,是他動搖了父君的想法。”他捕捉到聲媯話語中的異樣,接連發問,“父君正病著?他的病更重了嗎?”

聲媯不明所以,以為他是心中想通了,冷靜下來後在關心雍仲廩。雍仲廩一直隱藏自己身體的實際狀況,病情少有外人知曉,除了在身邊照顧他的聲媯。

她對兒子說道:“國君去宋國前便時常要服藥臥榻,他怕你們擔心,撐著病體去的,回來後他的病便加重了,許多事情都只能交給太宰處理”

雍衡若有所思,初聞封邑確定時,他只想盡快見到父君確認,是王姬來到他府上阻止他去見父君。

自從雍殊和王姬的傳言出來後,他對王姬的心思便歇了,然而畢竟動過心,再見到她的美貌時心中介懷消散了許多,也能耐下心聽她說明到來的目的。

她說她能夠幫他。

那個推動流言傳播的人一直讓他想不通是誰,王姬也主動表明是她。

雍衡不明白這個女子的動機,但他迫切地想要父君改變想法。他抓緊了聲媯的手臂,祈求道:“阿孃,我不能離開岍邑,我不捨得離開你還有父君,而且父君病著,我怎麼能夠不在床前盡孝。”

聲媯只有這一個孩子,向來寵愛他,此時只猶豫片刻便答應:“你父君那邊,我會求他答應的。”

“阿孃就說我病了吧,需要養好病才能啟行離開。”

阿瑤聽說了姬燦的死。

新上任的天子雖然本性懦弱,但也不能容忍再有兄弟謀逆的事情發生,姬燦受絞刑而死,天子寬容地讓他留有全屍。

離弦的箭沒有如昨天一樣正中紅心,甚至沒有刺入箭靶,只是她初學時的水平,她已經許久沒有犯過這種錯誤了。

阿瑤放下手中的木弓,她的視線凝在手指上,陽光穿過指縫照在地面上,投下她手指的影子。此時,那道五指的影子正在顫抖不止,如同她恐懼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