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這是新來的婢女。”……

即使隔著衣物,但當雍殊將阿瑤帶走時,被圈住的手腕細弱得彷彿輕易可折斷,凸出的骨頭抵著他的手心,在掙紮時輕重不一,另一個人身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傳遞到他的面板,到最後好像兩個人的體溫都趨於一致。

他一路上很少注意她,只有在松開手時,才會在隨意一瞥中看到衣袖邊緣帶著紅痕的肌膚,在黃色葛布的映襯下,裸露出的膚色過分白皙了。

因為不想直接觸碰到她,所以將她的衣袖拉下後才動手。

雍殊的質子生涯結束得並不順利,周王看不到渺小的質子,初始的兩年過去後,周王便不在乎他的去處,最為反對他回來的,反而是雍國內部的人。

那位一直反對質子回國的官員,在雍殊回國的第二年,因為犯了大錯被判腰斬之刑。

雍殊沒有到刑場近處旁觀,他只是遠遠站在高臺上。

砧板上被緊緊捆綁的犯人動彈不得,裸露的皮肉上已然失去了往日貴族的風光,行刑用的屠刀不鋒利,因此執行的時間比往常長了許多。

兒時父君說他同情心太過,看到旁人被野草割破手指,會感同身受地察覺到類似的痛意,聽到他人描述的苦痛時,便會覺得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毛病,只會讓他在無法承受想象的疼痛時耳暈目眩。

站在高臺上旁觀腰斬如何執行時,他這古怪的病早已痊癒多年,因此即使砧板上的魚如何尖叫求饒,剁骨聲如何遲鈍,他都沒有半分觸動。

今天反而舊病複發了,葛麻的粗糙觸感模糊成混沌一片,手腕的痛意,指腹分明沒有觸碰到的溫潤,皆如附骨之疽深至骨頭。

人工開鑿出來的河流將城外的水源輸送到國都的每一個角落,經過多年的發展,河流兩岸被浸潤的土地長出了茂盛的香蒲,遠處有婦女聚集浣衣,交流聲隱隱約約。

雍殊聽到了身邊的響動,河面的倒影中,她高高挽起衣袖,澄澈冰涼的水流從她手指中流淌而過,又因被掬起而在空中濺落。

雍殊動作一頓,手上原本消散的感覺又變得明顯,水珠濺在他的身上,有幾滴落在後領邊緣,冰冷得讓他無法忽視。

河面的倒影因為漣漪而搖晃不定,他的手指還停在水下,指腹因泡水而起皺。

阿瑤很快便覺得無趣,河水比體溫更低,裙擺邊幹枯的野草刺撓,她勉強濺起幾陣水花之後,便不想再用手指去觸碰冰冷的河水。

在雍殊眼中她大概和地上的螞蟻沒有區別,螞蟻虛張聲勢的報複不能引起他的注意,除了最開始,他沒有再看過來一眼。

她來時雍殊分明已經要起身了,見她來了之後,又開始重複洗手的動作。

阿瑤找了塊石頭坐下,對著男子的背影翻了幾個白眼。

這種動作不雅,她從前應該是不做的,只是某一天看到路邊的婦人罵人時使用,她便學來了。祁碩十分不喜歡她這種行為,好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說什麼。

想起祁碩,阿瑤拔了根野草在手中發呆,不知道他能否找機會帶她離開。

將手掌凍得麻木之後,指腹的感覺便消失了。

雍殊走向阿瑤,他經過她時沒有停止腳步,只扔下一句“跟上”。

阿瑤從思緒中抽離,她深吸一口氣,從石頭上跳下後跟在他身後走到馬車旁邊。

車輿離地有些距離,但是雍殊已坐在車上,昏暗的車廂內,他安靜地看著她,等待她的動作。

方才上車是被他提抱上去的,可他因此洗了好幾遍手掌,此時已經不想再和她有接觸。

阿瑤握了握手中的野草葉片,略微狼狽地爬上馬車。

雍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葉片,在阿瑤以為他要說些什麼時,卻又挪開目光。

一路無話,將近黃昏,城門已經關閉,路上少見行人,馬車經過掛在人家門口的燈籠,車輿內時明時滅,藉著這點光亮,阿瑤偶爾能看清雍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