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錢才好,而是有娘才好。

葛嬸子的日子過的並不寬裕,但善兒的被褥永遠幹淨、軟乎。

她悶在棉被裡稀裡糊塗地睡了,記不清有沒有哭,可是醒來的時候,枕頭是濕的。

從床榻上坐起身,還有些懵懵然,環顧四周,雪藕不在,燕覆也不在。

她起身向外去,窗外的天微微發青,清晨的金陵皇宮沒有鳥鳴,沒有山風。

殿外倒是有靜默的宮女,見她起身了,上前攙扶進了淨室洗漱,再出來時,月圓只覺神清氣爽。

由宮娥引著往太醫院去,前廳是接天連地的藥材格,從藥材的各種氣味中穿行而過,快要走到後堂時,月圓注意到了牆上的銘牌。

有一塊銘牌上,寫了“潘人語”的名字。

月圓立刻便停住了腳,回身站在了這塊銘牌前。

“潘人語……”月圓喃喃,問向正默默碾藥的侍童,“潘太醫何在?”

侍童看了一眼銘牌,忽而有些慌張地說,“是奴婢的不是,潘太醫早已被剔出太醫院,銘牌該卸下來才是。”

“他與我家有故舊,小郎君若是知曉些什麼,還請告訴我。”月圓爭取道。

“三年前,潘太醫因為牽扯進一宗命案,被金陵府羈押,太醫院便將他從名錄中剔除,奴婢只知道這麼多了。”

月圓聞言,有些微微的心顫。

這是三年來,她頭一次這麼接近當年的案中人。

“即便是最低等的吏目,都有品級,又身處宮廷,說抓走就抓走,未免太不將皇權放在眼裡……”月圓喃喃自語,“除非人是從家裡綁走的。”

她知道從這個小侍童嘴巴裡問不出什麼,這便點頭離去,繼續往後堂去。

庭院裡有一束晨曦,各色藥材被裝在不同的筐子裡,擺在假山旁的空地上曬,小窗裡,一位穿青袍的中年文士正同雪藕講述著什麼,雪藕求知若渴,眼睛眨也不眨。

想來這一位青袍文士,就是燕覆口中的鄒芝林。月圓不想打攪雪藕,轉身悄悄離去,信步在宮中行走。

燕覆去哪兒了呢?月圓覺得很奇怪,甬道左側的盡頭,視野開闊,遠遠看去,是一片忘不見盡頭的花園。

她往其間慢慢去,沿途的花開的規規矩矩,連香氣都很風雅,不似山野之間的花開的囂豔。

到園中的時候,才看見燕覆坐在花下的羅漢床,一旁的桌上兩只茶盞,該是同人剛會過面。

見她來,燕覆原本微蹙的眉頭略微舒展,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道了句過來。

因有新客落座,宮女很快上前,將先頭的茶盞點心盤收起,又呈上來新的茶點。

“我剛在太醫院看到了潘人語的名字。”月圓把她的發現說給燕覆聽,“他是禦醫,品階也不低,為何說抓走就抓走?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下落。我孃的汙名一日不洗清,他就一日不清白……”

“清白……”燕覆掂量著這兩個字,招手喚來了宮監,耳語幾句之後,又看向月圓,“因為名聲,把自己的生命舍棄了,值嗎?”

月圓聽到火起。

事關娘親,她無法剋制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