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下等貓 我就只有你一隻貓。

“我沒嚷。”月圓迷迷糊糊地看著那個刀疤娃娃臉, “我就是念了首童謠……”

糖粥藕,糖芋苗,桂花酒釀小元宵;豆沙條, 馬蹄糕, 松子茶糕滿街跑……

馬車蕩悠悠的跑,她倚在燕覆的懷裡,手指在馬車的車窗上, 隨著童顏的節奏, 一點一點。

“年前雪藕想吃小元宵, 可是天寒地凍, 賣元宵的貨郎總不來……那時候雪藕的手上凍的生了凍瘡, 就想吃一碗兒小元宵——”

雪藕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不好意思地說道, “還想自己做來著,可惜實在掌握不了竅門。”

鄉野的月近在眼前, 刀疤娃娃臉叫人把小砂鍋拿了過去,雪藕還被綁著手, 也許是忌憚此人來勢洶洶的氣勢, 護院放開了雪藕。

雪藕接過了砂鍋,就擱在屋簷下的桌子上, 回頭去搶自家姑娘, 姑娘被灌了少許蒙汗藥下去, 眼皮子沉重, 頭歪在她的肩上,說不出話來。

對於來歷不明的人物,郗夫人向來保持克制,她叫人把刀疤娃娃臉的刀送回去, 這才試探道:“不知閣下所為何事?這位姑娘是我的繼女,家中要接她回去,只因家中瑣事拌了幾句嘴,故而才有這些推搡,不勞閣下掛心了。”

即便是在夜晚,眾人依舊能看出他滿臉的不耐煩,他揮揮手,身邊的護衛上前幾步,把腰牌遞給了郗氏。

郗氏見那腰牌象牙所制,其上有個勳字。她知道凡文武朝參官,皆佩戴腰牌。公侯伯爵的腰牌上刻有勳字,駙馬都尉刻有親字,文管書文,武官書武。

此人除了臉上那道刀疤以外,相貌英俊,氣質華貴,的確有幾分公侯子弟的意味。

郗氏心知自己今夜是無法完成老公的囑託,也不知這小小的女兒家,哪來這麼大的能量,驅使一位侯爵來為她出頭。

“閣下要管別人的家事?”

刀疤娃娃臉雖然滿臉的不耐煩,語氣卻很文雅,他在馬上懶懶散散地說道:“家事也用得上蒙汗藥?今日我既然看見了,必定要管。他日我看不見的地方,你們愛做什麼做什麼。”

郗氏忌憚他的身份,卻又不甘心就此罷休,將他的腰牌拿在手裡道:“閣下的腰牌能否留下,我好向我家老爺交待。”

刀疤娃娃臉毫不猶豫地說好,目視著前方,手下的數十人走上前,請郗夫人離開。

郗氏看了一眼在雪藕身上神智不清的江月圓,放棄了再與此人交涉,坐上馬車離去了。

雪藕摟著自家姑娘,向刀疤娃娃臉道謝,此人不置可否,“趁熱吃。”

他說完看了一眼深夜裡蔥蘢的山,嘆了口氣,旋即縱馬離去,背影匆匆,隱匿在夜幕中。

雪藕把姑娘扶進了屋子,思索了下,去藥圃裡摘了些苦蒿,熬成水給姑娘服下,苦蒿味道極苦,剛一喂入口中,月圓便幾欲嘔吐,沒一時便把方才喂下去的蒙汗藥悉數吐了個幹淨。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才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啊?雪藕坐在床邊上,握著姑娘的手默默地想著,姑娘的手無力地擱在她的手掌間,纖薄的像片沒有溫度的花瓣。

一枝園拼命要姑娘回去,到底所為何事呢?

月圓好想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反握住雪藕的手,輕聲道:“我娘死了,嫁妝還在一枝園,家裡也不需要我讀書入仕,還有什麼可利用的?”

雪藕皺著眉頭,忽然想到了什麼,“那就是聯姻了。雖然幾位姑娘都是頂好的人才,可只有姑娘是老爺親生的——”

一時要她死,一時又要利用她,這樣的父親,同月圓記憶裡的父親,截然不同。

“金陵城裡,不會再有人家願意同父親聯姻。”月圓的眼皮半垂著,睏意向上翻湧,“即便有這個打算,也會向外求、向高處求,爹爹已經是正二品的官員,再往上,那就是王公、勳貴——”

雪藕嘆了口氣,說起方才那位刀疤娃娃臉,語氣裡帶著感激,“都給姑娘灌上蒙汗藥了,可見回到一枝園該有多兇險,若非那位騎馬的將軍,今天真不知道會怎麼樣。他也騎一匹大馬,難道是年前送姑娘弓箭的那一位?”

月圓沒有應她的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窗子上的一彎細月搖啊晃啊的,也跟著睡了,只有黃黃的光灑向四處。

毫無意外的,郗氏回到一枝園裡交不了差,江盛藻聽郗氏詳細地說了在六桂村的遭遇,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拂袖而去。

他的一腔怒火無處發洩,轉身去了賀老夫人的院子,進去之後先灌了一碗兒濃茶,方才解氣。

“我的兒,這是怎麼了?”賀老夫人趕忙叫丫鬟給江盛藻端水泡腳,又在一旁追問著,“瞧著精明,實際上卻蠢笨如豬,自打她進門,就沒辦成過一件事。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綁都綁不來,真是丟人。”

她聽說郗氏無功而返,早就心生不滿,此刻見兒子氣色難看,愈加生氣了。

江盛藻卻惡狠狠地吐出幾個字,“和她娘一個德行。”

賀老夫人詫異地看著他,江盛藻把郗氏今夜接人的始末說給自家母親聽,到末了,又是一句帶著極大怨恨的話。

“當年就是在那個小木屋,簡氏同那個姓宗的你來我往,書信不斷,如今又是在那間小木屋,又是未婚夫,又是拿著腰牌的王公勳貴,兒子的臉都被丟盡了!”

“門第出身,一脈相承。”賀老夫人也不意外,冷冷地說到,“女人不安分,家宅不寧,子女也不賢。若非你爹要人,又怎能與這孩子再扯上關系?當初若是真死在山匪手裡,倒也清淨,既保全了咱們家的名聲,又能叫你爹爹不再惦記——要我說,明歌也不差,性子也爽利,又是一心向著咱們家,何必叫她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