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著紫的男子從廟後走了出來,神情疲憊、兩眼烏青,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似的,這人生了一張英俊的娃娃臉,好在左眼眼尾到耳朵的位置有一道瘢痕,給他增添了幾分成熟肅殺的氣質。

他走到燕覆的身前,哀怨一眼,假模假樣的要給燕覆下跪行禮,燕覆踢了他一腳,他就抱著燕覆的腿作勢站了起來。

“老蕭,聽我一句勸,咱都別活了。”

蕭員外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反而招來這人往前,逮住蕭固的腳就是一掰,把蕭固疼的齜牙咧嘴,險些背過氣去。

“得,腳好了,還得湊合著活。”

“濯園裡的人,是你殺的。”燕覆問道。

這人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她認出了你,不殺留著就是禍害,到頭來還是活不成。”

蕭固聽他自打來到這兒,字字都是死,句句不想活,不由地問一句:“將軍去年娶了妻,綬了爵,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做什麼尋死覓活的。”

“睡不著覺。一睡著就夢見成片的死人。”他頹廢地坐在了蕭固的身邊,“我娘子摟著我睡的時候,就會好上片刻,但她又會借機索取,弄得我現在像個玩物。”

蕭固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又聽他喊主人表哥,一連喊了好幾聲,“我在京城窩了一肚子火,你不在,誰都敢背後嚼咱們舌根,這種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燕覆聽著卻不為所動,他拍了拍這人的肩膀,走出了玄帝廟。

“東廠的人來做什麼?”

“找你啊,表哥。”這人怨聲載道的,“你不在,我們幾個活的太憋屈了。”

“人死不複生,叫他們節哀。”燕覆向廟外走去,只餘下蕭固與這個刀疤娃娃臉,娃娃臉大叫:“表哥,你上哪兒去?”

“回家。”

刀疤娃娃臉苦著臉問蕭固,“老蕭,我表哥回哪裡的家?他在這裡怎麼會有家?”

蕭固哦了一聲,“倒是有個家,他是戶主,收養了一個女娃娃。”

刀疤娃娃臉聽不明白,只覺得心底一陣悲涼,蕭固注意到了,勸他道:“將軍還年輕,不知老婆好。將軍和夫人之間的相處,健康快樂又長久,不比從前孑然一身的好?老奴勸將軍要珍惜。”

蕭固說完便告辭了,興許刀疤娃娃臉當真有點本事,竟把他扭傷的腳掰好了,走起路來也不疼了,快步追上了燕覆。

“主人,上哪兒去?”

“你回茶亭,我上山。”燕覆簡而化之地說,抬頭看看黑下來的天,頓住了腳,“小元宵。這鎮子上有沒有小元宵?”

刀疤娃娃臉一臉匪夷所思,蕭固卻知道了,就陪著燕覆在鎮子上逛了好幾圈,終於找到一家售賣酒釀元宵的店,用小砂鍋端了兩鍋,指使著刀疤娃娃臉幫忙送回去。

再去春和樓看看,早已人去樓空了。

月圓知道郗懷霜此時此刻在她家裡候著,所以一點兒也不著急,先給善兒扯了二尺布做頭繩,又陪著葛嬸子買了些針頭線腦,給雪藕買了稱藥材的小秤,一行人一直逛到了天黑下來,這才上了車,一路往六桂村去。

郗懷霜這是頭一回來六桂村,若非老爺要她來把江月圓請回去,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來這等鄉野之地。

她原本是在祖宅門前等著,遇見個佃農說姑娘搬去了山腳下的屋子,這才由崔椒伺候著去了山腳下。

這兩間前後都有花圃的木屋子造的相當別致,聽聞還是從前簡氏住過的,郗氏不由地心生醋意。

好在這一波醋意一閃而過,她還要考慮自己今日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