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麼都撿。對我好的,我喜歡的,能派上用場的,看著賞心悅目的,樹葉我也撿,去年還做了一個葉子風鈴,掛在老宅的屋簷下,叮叮當當的很好聽。”

月圓的心神都在坐在濯園門口的弦兒身上,看她茫然地靠在圍牆上,暫時還沒有人來驅趕她,只是茫然無措的樣子,讓人看了很心疼。

燕覆看著她發髻上的一枝小釵,一時才說道:“我去知會蕭固。”

月圓的心神全在弦兒身上,沒有留心燕覆的神情,只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見濯園門口駛來了一輛闊氣的馬車,幾個婆子下來,攙下來一位貴婦人。

正是江盛藻的續弦郗氏。

她依著江盛藻的吩咐,去六桂村請月圓回一枝園,路過和鳳鎮想著看一眼濯園,便拐了過來。

上一回見到郗懷霜,還是三年前娘親過世的時候,她領著她的女兒來祭拜,那時她一襲素白,看上去本分知禮,卻不知後來竟會成為父親的續弦。此時再見她,卻顯得貴氣嫻雅,生活的富足讓眉眼更加明媚開闊。

既是如此,又為何編造什麼所謂的姦夫饋贈的禮單,來給娘親潑髒水呢?

她落寞地想著,再抬眼,郗懷霜身邊婆子崔椒的手,已然抽上了弦兒的臉,月圓心一驚,走近了幾步,躲在樹後偷聽。

“衛琢不知下落,你身為她的貼身丫鬟,卻一問三不知,誰知道你是不是裡應外合,來謀奪你主家的財産?老爺不與你計較,你還不滾的遠遠的,來這裡蹲著裝什麼可憐?”

弦兒今日晌午在一枝園已經領了一頓毒打,又痛又累,實在無力走路才會在這裡休息,此時莫名捱了這婆子一巴掌,不由地惱起來,站起身猛的一推崔椒,聲嘶力竭的喊起來。

“我是人,不是任人打罵還不吭聲的死物!官府都沒有抓我,你們憑什麼打我?”

濯園的事,郗氏非常清楚,此時見這丫頭惱了,倒也不想惹麻煩,斥了一聲崔椒。

“一個流民都不如的東西,也值得你動手,真是跌份。”

弦兒把自己的包袱砸在地上,罵罵咧咧道:“誰是流民都不如的東西,你說說清楚?我是不想活了,也不怕背一條命。”

她說著,就往郗氏的身上撲過去,誰也想不到這丫鬟如此狂妄,崔椒一個攔不住,真叫她把郗氏撲倒了。

郗氏嚇得拿手擋:“冤有頭債有主,誰打你你找誰去,打我有什麼用?”

弦兒一巴掌扇過去,罵道:“你也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同你不相幹的事,你做什麼要在這裡出頭,你替誰出頭?多嘴多舌的東西,叫人賣了還數錢呢!”

郗氏哪見過這等潑辣之人,嚇得拿手擋臉,好在這時候來了一隊巡邏的弓兵,為首的正是萬木春,他疾步跑過去,先叫人抓了弦兒,又拱手向郗氏問候。

“夫人受驚了,小人先將此人抓了,審清楚了給夫人回話。”

郗氏被婆子們扶在中間,眼神很快由驚恐轉為後怕,過了好一會兒才撫了撫亂發,情緒平緩下來。

“她說的未嘗不對。我這是替誰出頭呢?沒得叫人恨我。”

崔椒見為夫人帶來了這麼大驚擾,臉上就有些不好看,跪下來抽了自己一巴掌,連連咒罵自己。

“都是奴婢的錯,好端端的打她那一巴掌做什麼,給夫人惹來這麼大麻煩。”

郗氏這會兒忽然心氣就淡了,踟躕地說道:“明知道那江月圓是個鬧破天的,卻回回叫我去同她交涉,風風光光的事,一樣輪不到我,這等得罪人的事全是我幹。”

“那又不能不幹,老爺對您寄語了厚望,指望著您今天把圓姑娘接回一枝園呢。”

郗氏頭痛的厲害,擺擺手說罷了,“還是得走個過場。總要叫老爺知道我為他沖鋒陷陣了。”

主僕又說起今日多餘到這濯園一趟,就上了車往六桂村的方向去了。

月圓看著郗氏的馬車逐漸遠去,少不得放下心來,一路往春和酒樓去。

萬木春必定不會為難弦兒,也許避過風頭就送到六桂村了,郗夫人這時候去山腳下,的確是走個過場,逮不到一個人。

快到春和樓的時候,月圓遠遠地看見一群騎馬帶刀的人圍在下方,她慌的頓住了腳,仔細看,為首的人像是官身,穿了朱櫻色的官服,顯得極為囂張。

芝麻大的小鎮子,除了濯園失火的事以外,哪裡還能再出什麼大事呢?想來是過路的軍士在此落腳吧。

然而到了樓上以後,只有葛嬸子與雪藕、善兒在,蕭員外與燕覆不知所蹤。

月圓忐忑地坐在了雪藕身邊,雪藕看了看周遭一圈落座飲酒的軍士,用極輕極輕的聲音附上了姑娘的耳朵。

“這下沒跑了,燕家郎君就是個逃出來的死囚犯——這些軍士一冒頭,燕家郎君就從窗子裡翻了出去。”

月圓也不意外,只是憂慮地看了看窗子。

“坐牢還可以帶太監嗎?”她托腮,憂愁地說,“濯園失火的事要是敗露了,我也帶你一起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