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葉上雨疏 收留你?以什麼身份?

無想山是很好的地方。整個冬天,她都願意在山裡無所事事地閑逛,看鳥兒築巢,蛐蛐冬唱,偷松鼠攢了一冬天的糧食。

除了這些,她是想走的,去哪兒都行,離江家越遠越好。

他卻不走。

他說的不走,是打算長長久久地留在這裡,還是暫時不走呢?

月圓不知道,也不好追問。

“有時候,春天會有大暴雨,幾天幾夜都不會停。”她裹緊了他給的衣衫,看著向下傾倒的雨水,有感而發,“來踏青的遊客就會被困在山裡,雖然巡檢司會派人去搜山,但常常會落空,所以山上的泥土很肥沃,山參仙斛都比別處長的茂盛。”

就像去年冬天,她與雪藕在山上發現的那幾具屍體,弓箭壓在身下,也許是來秋獵的遊人,永遠地留在了山裡,做了藥草樹木的養料。

他像獵人嗎,月圓偷偷看過去,他斜倚在藤椅上,半醉半醒,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她說話。

也許他只是單純的酒鬼,無所事事、醉生夢死,在哪裡喝酒,對他而言都沒有分別。

眼看著雨下的越來越大,春雷也一聲接著一聲,整個世界只有他簷下這一盞會轉的燈亮著。

“我要走了。”她覺得自己會打擾他的山居,還是站起了身,把披著的他的外衫取了下來,濕濕的重重的,“這衣裳——”

難道就這樣把濕透了的衣裳留下來嗎?好像很沒有禮貌。月圓踟躕了一會兒,還是把濕透了的衣衫放進了竹籃子裡。

那人好像並不是很關心她的動向,依舊在躺椅上醉著,月圓站了起身,還想問他借一把傘。

罷了,自己原本就是闖入者,總是開口提要求,怪討嫌的,月圓提起竹籃,那原本在他藤椅邊躺著的貓兒,喵嗚一聲就躥了過來,跳進了她的竹籃。

原來不是他的貓兒?

月圓好笑地摸了摸它,提腳下了臺階,一點點雨點又落上了她的眼睫,往下一墜。

“屋裡有傘。”

大約是貓兒的溜走驚動了他,他沒有睜眼,只抬手指向屋中指了指。

月圓舒了一口氣,往屋子裡踏了一步,環視了一下,才發現這間屋子比外面看起來要大多了。

只是和老宅的結構不一樣,沒有正廳,只用紗質的帷簾隔斷著,依稀能看見帷簾裡的大床,似乎鋪著星郎藍的被褥。

桌旁的椅背上搭著他換下來的衣衫,地上積著一灘雨水,再往門後看,竹筒裡有一把十六骨的獸皮大傘,用玉製的搭扣捆著。

這裡,倒是空無一物的簡潔。

月圓取了傘,走出房門,撐開大傘的那一刻,重的她險些拿不住。

“多謝你啦,明日天晴了就來還。”月圓撐著傘在他身前道謝,見他仍閉著眼,像是睡著了,月圓倒也不在意他聽見與否,走下了臺階。

一股大風刮過來,大傘重的拽不住,月圓本就纖細,差點兒就被大風給帶走了,她只能雙手一起拉住傘,回頭想說一聲再見,結果還沒張口,大風就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提溜著推出了籬笆門,再往山下去了。

月圓跌跌撞撞地一路下了山,到了山溪小橋,就看見雪藕撐著把小傘正往這裡走,見自家姑娘狼狽地下了山,雪藕又是一頓抱怨,攙住了她。

“……萬大哥和葛嬸子正吃酒,善兒要陪奴婢來接姑娘,怎麼好叫她來呢?姑娘的頭發怎麼都豎起來了,大風刮的?酒還在嗎?沒叫雨淋壞吧?”

月圓狼狽地擦擦臉上的雨水,一樣一樣地回答她:“酒壇在屋子裡,像是喝了一些。這把大傘太重了,我舉著它簡直像在拉纖——”

雪藕把自己的傘收起來,接過姑娘手裡的獸皮傘,為她撐著,抬頭看了看材質做工,方才得出結論:“這傘可真好呀,密不透雨。酒喝了也比糟蹋了好。”

她開始逗貓兒,“你還沒找著家?賴上我家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