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夜竹窗 我是知恩還報的野兔松鼠……

月圓抱著貓兒下山沒多久,山林間慢悠悠地晃出來一個老者,花須吊眼,看上去也有五十多歲了。

他雖然老了一些,形容氣質卻屬上乘,若不是穿了一身皂色的短打,簡直是傳說中隱世的高人。

他揹著手站在籬笆牆外,看見了這一壇金華酒,再撿起花箋紙,看罷了其上的字之後,笑眯眯的拿在了手上。

“金華酒,很甜不辣,請笑納。”

山野之間,才有這種知恩還報的純質之情。老者推開了籬笆門,細心地關好,再看院中的草,已經長到了門坎。

猶記得剛來這裡時,草枯著,落葉鋪了一地,轉眼間,就又煥發了生機。

昨夜喊人修了籬笆,看來今日要來鋤草,再撒點葡萄種子,竹林後的池塘裡放些魚苗,夏天到了,總要過的舒服些。

山堂的正屋大敞著,往裡進,臥房的門也敞著,主人還在睡,淨室的水流了一地,像是沐浴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木桶。

老者名喚蕭固,祖籍金陵城江東門外的茶亭。闊別多年再回老家兒,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告老還鄉。

“……門前擱了一壇子金華酒,老奴提進來時,就覺得有趣——像不像話本子裡知恩還報的野兔松鼠,受了恩情,就拿些果子花生來報恩。”

蕭固人老了,話就多了起來,他覷著主人雖閉著眼睛,但顯然已經醒了,這便去卷竹簾。

“近來可睡的安生些?連老奴回到了山野之間,都覺得安心。”

屋外的日光隨著竹簾的向上,迫不及待地湧了進來,照亮了床上那人的眉眼,許是宿醉的緣故,他臉上仍有些許醺意,醒了醒神之後,去淨室沖澡洗漱。

蕭固並沒有跟上去服侍,主人自打十五歲開始,就被派去軍中歷練,自理慣了,也不需要他過多服侍。

蕭固將屋子裡稍作收拾,接著將食盒裡的吃食一樣一樣地擺出來,他一邊布筷,一邊說起今日的見聞。

“從春分到清明,往後一個月都是晴好的日子,金陵城上下,都愛踏青春遊,老奴從和鳳鎮一路過來,看見了不少車轎,大多是往無想山這裡來。”

“金陵人呢,愛吃野菜,老奴到鎮子的集市上一問,嚯,一小把薺菜,快趕上肉價了!”

那人從淨室出來,仍穿了燕居的寬袍,他往椅上坐了,頭發還濕著,蕭固為主人挽起頭發,規勸他用飯。

“老奴眼看著主人瘦下去,實在是心疼……”

那人像是不想說話,一伸手將桌上那壇金華酒拿起,倒了一杯飲下,微皺了眉頭。

“太甜。”

能吃點喝點,蕭固就高興了,他拿起桌上那張花箋,笑著說道:“人家這紙上寫了,很甜不辣。江浙一帶無論酒食,總是要比北方綿柔婉約些,秋露白雖烈,傷身呢!”

那人的視線落在了花箋紙上,娟秀的字安靜整齊地偎依在紙上,令他想起了昨夜那個突然闖入的女孩子。

他吃了一口糖藕粥,也覺太甜,終於開了口:“大伴是金陵人。”

蕭固說是,“雖說十三四就去了上京,可年紀越老,金陵的風物人情在腦子裡就越清晰。”

“啊嗚是何意?”

蕭固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一會忽然拍手道:“叔父的意思。主人哪裡聽來的?”

這人就笑了。

蕭固知曉主人經受一場巨變,無心玩笑,此時見他笑了,也覺得心情愉悅。

“這兩日見著人了?可是那來報恩的野兔松鼠?”他遞上松子燒賣,笑著說,“老奴想著,幹脆在山上服侍主人,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