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那是可以實現的,覺得武一鳴真的可以成為九州第一位瘸子殺手。

見他一直沒說話,武一鳴終於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哎,師兄,你讀書多,要不你替我想想?”

空煢應下來:“想到便告知於你。”

“太好了,那我可等著了啊。”少年的聲音和著風聲,兩人的身影被夕陽餘暉越拉越長。

就像少年心中那條越來越遠的殺手之路。

此後,在冷如冰窖的山月堂中,兩人也算是相扶持著走過。

武一鳴深知自己時間不多了,說話已經越來越吃力,可他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說。

為了減輕他的痛苦,空煢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唇,聽見少年說:“師兄,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空煢連連點頭:“你說,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想請師兄告訴四……四皇子……”武一鳴吃力地說道,“告訴他,我的傷沒有大礙,很快就會好……好起來。好……好嗎?”

空煢心一酸的同時,也感覺到了徹骨寒。

“可……可以嗎?”都到這個時候了,武一鳴還在苦苦哀求,“我想讓……讓他知道我過得很……很好,不希望他因為我而自……自責。”

空煢嚥下心中的苦澀,啞著聲音道:“好,師兄答應你。”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抓著他衣角的手徹底松開了。

空煢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想起在山月堂的那些年,想起自己開始親暱地喚少年“阿鳴”的那些日子,少年卻數年如一日,始終喚他“師兄”。

對此,他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直到如今聽了少年在彌留之際說的這番話,他才明白,多年來,原來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少年是真的只將他當成師兄。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他也驀地想起,在初識之際,他曾答應少年,會為對方起一個威武又霸氣的殺手名號。可如今武一鳴已經從開朗的少年長成沉默的大人,遺憾的是,曾經胸有成竹嚷著要做九州第一位瘸子殺手的少年,而今只是一個看守地牢的小小角色。

武一鳴沒有實現自己的抱負,到死都沒有成為殺手。

空煢亦沒有達成自己的心願,這輩子都不可能坐上水火尊位之一。

當初沒有兌現的諾言,他以另一種方式還給了武一鳴。

這一次,他一定會按照武一鳴說的,一字不落地轉達給那位在他看來何其幸運的四皇子。

何其幸運,那人擁有了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少年的心。

十裡坡。

月色皎潔,人心蒙塵。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面對面而立,如同照鏡子一般。

雲裴驚異於阿諾高超的易容術,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孿生兄弟。

除了季遇的身量要高挑些,光看臉相信沒有人能夠分辯出他們誰是誰。

“大皇子,第一步棋已經下了,接下來需要屬下怎麼做?但憑吩咐。”雲裴恭敬道。

真正的季遇活生生地站在月光之下,躺在冰棺裡的那位不過是他隨便找來的一個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死刑犯,再配以阿諾神乎其技的易容術,便輕而易舉地騙過了朝野上下。

他以雲裴的身份潛伏在白王府,只要時機成熟,方可下他的第二步棋。

這盤棋他整整部署了多年,絕不容許有一分一毫的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