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松野在他這兒一睡就是一個時辰,這是他來北狄後睡得最安穩的覺……之一,若不是梅擎霜擔心他出來的時間太長會惹人起疑,他能一覺睡到明天早晨。

“好了,別睡了,快回去吧。”

蘭松野被他拽著坐起,好夢驟然被打斷,蘭松野臉上的怨氣濃的好似厲鬼覆身。

梅擎霜瞧見他那想罵自己又不捨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怎麼,恨死我了?”

蘭松野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呢,只覺得他說的話字字清晰,可鑽進自己耳朵裡就纏成了一團亂線,這團線讓蘭松野解不開又理不清,分辨不出其中意思,半晌後只能呆愣愣的仰頭看著他,對他發出一聲懵懂又天真的“啊?”。

這是睡的有多沉啊?說他沒心沒肺果然沒冤枉他,梅擎霜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開口就要趕他回自己房間去:“還不回去?你用什麼由頭出來的?南將軍估計正在屋裡等著你回去呢。”

蘭松野的眼珠遲鈍的轉了轉,看那樣子應當是隻聽進去了一半兒:“噢。”他磨磨蹭蹭的下床,臉上明晃晃的寫著四個大字:不情不願。梅擎霜知道他喜歡粘著自己,但如今這個節骨眼兒上多有不便,因此再喜歡,也得等離開北狄之後再說。不過看他這委屈巴巴的,好像受了自己冷落的模樣實在可憐,梅擎霜心頭一軟,承諾道:“你放心,我會盡快想辦法挑明你我二人的關系,不會讓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偷偷摸摸的。”

蘭松野正低頭穿靴呢,聞言也沒當回事:“噢,沒事,不著急,不用勉強。”

嗯?他怎麼會是這個反應?這話一出,倒顯得梅擎霜自作多情似的:“不著急?怎麼又不著急了?”你難道不想時時刻刻都與我黏在一處麼?

蘭松野整理好衣服後,起身就往窗邊走,打哪兒來的便從哪兒出去:“就是不著急啊,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拿到突火槍的圖紙然後離開北狄麼?”

梅擎霜沒料到他這麼快就變得正經了,一時還有些轉變不過來:“噢……是,你說的對。”到頭來居然變成自己一廂情願了。

蘭松野沒察覺他這點兒古怪,走到近前捧著梅擎霜的臉便親了一口:“那我走啦。”

梅擎霜還能說什麼,只能“嗯”了一聲,目送他從窗戶翻出去了。

南重闕果然在等著蘭松野,見他回來了,立即上前問道:“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商議出什麼了?”

“啊?”蘭松野險些忘了自己是用什麼藉口去找梅擎霜的了:“噢……先等等看,看明日攣鞮貞元會如何做,反正他母後還在咱們手上呢,不怕他出爾反爾。”

南重闕似是有點兒奇怪:“你和梅擎霜商議了一個多時辰,就商議出這麼個法子?”言外之意便是:就這麼個破主意,用得著你二人商議這麼長時間?

蘭松野心道那當然不是,我去找他睡覺來著,但這話不能說,便一點頭,半真半假的“啊”了一聲。

南重闕聞言不禁覺得五味雜陳,總覺得他哪裡有點兒不對勁,彷彿這小子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可觀蘭松野那模樣又坦蕩的很,實在叫人看不出什麼破綻,南重闕便覺得是自己多心了,興許確實是他兩個商議了半天後,覺得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法子,不然倆大男人共處一室待了這麼長時間能幹什麼,難不成睡覺麼?

不可能。

南重闕十分相信自己的外甥是喜歡姑娘的。

“對了舅舅,”蘭松野急忙將話題給岔開:“那個星簷公公,你打算怎麼辦啊?”

南重闕:“再把他帶回京裡去。”

星簷公公明面兒上是昭帝派來的監軍,實際上是監視梅擎霜伺機取南重闕的性命,就算梅擎霜不動手或者未遂,他也會自己出手,否則事敗之後回京,面對南重闕的彈劾和昭帝的降罪,他是不可能有好下場的,因此星簷公公一定會想方設法置南重闕於死地。

蘭松野和他想到一處去了:“我也是這麼想的,到了之後直接將他捆到我父皇面前,人證在手,我倒是要看看父皇如何解釋。”可惜南重闕為國徵戰了一輩子,卻遭到昭帝如此猜忌,蘭松野念及此事便恨得咬牙切齒:“舅舅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討回個公道。”

南重闕早就不介懷了,總歸蘭松野以後不會是個整日提防著臣子、怕朝臣功高震主的君王,只要昭國能安定,這點兒委屈受了也就受了。更何況昭帝還是蘭松野的父皇,不管是處於君臣之禮還是父子之情,自己都不能讓蘭松野在此事上犯下過錯,否則他日史官提筆的時候,蘭松野就脫不開不忠不孝的名聲了。

“你舅舅我不需要什麼公道,活了大半輩子了,早已不像年輕時那樣,事事都要分個是非明白,只要你和你母後好好地,我便心滿意足了。”

南重闕的意思蘭松野自然能領悟到,隨即鼻頭一酸,險些就要掉淚,舅舅心心念念都在為自己打算,自己卻還有些事瞞著他,實在是有些混賬。蘭松野覺得自己有點兒不是東西,腦子一熱就想把自己和梅擎霜的事告訴他,但話到嘴邊還是拐了個彎委婉了一下:“舅舅,你覺得梅擎霜怎麼樣?”

南重闕不知他問這話的用意何在,便實話實說:“盡管他是晟國人,但我不得不說,這是個好孩子,有勇有謀,若與你同生在昭國皇室,這東宮之爭,還不一定鹿死誰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