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枕霜冷哼了一聲,不可一世道:“父皇對本王一向篤愛,自然……”剛說到一半,他那目中無人的態度便如同被潑了冷水似的熄了一半。

梅枕霜突然愣住,而後寒意從腳底慢慢升騰,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因為他突然反應過來,後宮不可幹政,榮妃此舉本意是疼愛他這個兒子,慌不擇路之下才跑到晟帝面前去哭鬧,可在掌權者看來,此舉就難免多了幾分別有用心的意味。

當初梅境和即便被禁足東宮,也未見常安錦為其辯護一句,不過是用些紆折的法子妄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如今梅隱霜入獄,常安錦仍舊不曾為其求情,雖說她自身難保也是一方面,可常安錦在皇後之位上坐了這麼多年,自然清楚晟帝的逆鱗在何處。

兩王之案是晟帝下旨徹查的,如今案件水落石出,深宮婦人卻質疑並責問三司,到底是愛子心切還是妄圖左右朝政?是怨三司審案不公還是恨晟帝冷酷無情?

晟帝將榮妃打入冷宮,若梅枕霜此時再去為自己和榮妃狡賴,便是隻知其母不知其父、不知晟朝綱紀,更有抗旨不尊之嫌,此舉無異於火上澆油,到時候晟帝盛怒之下會否遷怒於榮妃,這可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

梅枕霜自然是想通了此處關鍵,是故此刻只覺得兩只腿如同灌了鉛一般,似有萬斤重。

梅擎霜見他這般神情,也知道他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既不催促也不阻攔,只說道:“護送皇兄入宮的人就在大牢外等著,皇兄若還是執意要朝謁的話,只管走出去便是。”

梅枕霜藉著牢獄內昏暗的光線審視自己這個皇弟,他突然有種難以言狀的直覺,好像自己從來就不曾真正的認識過梅擎霜。

梅枕霜冷不丁的開口問道:“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對不對?”

梅擎霜神色淡漠:“皇兄指的是什麼?”

梅枕霜面目猙獰:“是你設的局!本王下獄,都是拜你所賜是不是!”

梅擎霜疑惑的“噢?”了一聲:“皇兄的意思是,當日你讓人毒殺唐秉是我授意,也是我讓你開設賭坊,暗中買賣瘦馬以此收攏朝中官員,更是我指使你盜鑄的?”

梅枕霜已經有幾分癲狂不清之狀,指著梅擎霜詈罵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設局讓老三那蠢貨在父皇面前告發本王!因為你在朝中無權無勢,父皇又不疼愛你,你便心生怨恨,欲意報複!你才是這背後的主使!”

他突然獰笑道:“哈哈哈!本王識破了!”他一把抓住側旁的獄卒:“快護送本王進宮!本王要向父皇揭發此奸佞小人,以免父皇被其矇蔽!”

獄卒見他此刻瘋癲無狀,只能求助的看向一邊的幾位大人,等著他們發話。

三司的三位大人見狀愕然不已,柳文海疑聲道:“安王這是……瘋了麼?”

梅枕霜還在一旁時而大罵時而狂笑,嘴裡還喃喃自語,章大人也十分不解:“這……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

梅擎霜輕嘆道:“怕是驚覺自己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心裡承受不住,這才言語混亂的吧。”

四人看著梅枕霜,他好似對周遭茫然無知了一樣,他們明明站在他眼前,可梅枕霜就像是看不見一樣,嘴裡一直在自言自語:“他們要害我,是他們聯起手來陷害本王,父皇偏聽偏信,不知本王冤屈,本王要入宮面聖,要入宮……”

秦大人皺了皺眉:“這可如何是好?”

梅擎霜上前一步,伸出手去:“皇兄?”

“誒……”秦大人怕梅枕霜失神之下誤傷了梅擎霜,下意識便要開口提醒,卻見一旁的柳文海搖了搖頭,於是不再多言了。

梅枕霜雙手緊緊的攥住自己身上早已髒汙淩亂的衣衫,目光左右躲閃,不知在思考什麼。

“皇兄?”梅擎霜又喚了一聲。梅枕霜這才緩緩抬頭看向他。

梅擎霜溫聲道:“皇兄不是想出去麼?我帶皇兄出去好不好?”

梅枕霜目光警惕又不安:“出去?”

梅擎霜:“對,出去。”他又向梅枕霜靠近了一步,細細打量他眼中到底還有幾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