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鶴詩偏頭啐了一口嘴裡的血唾沫,他勾了勾唇發出“呵”的一聲低笑,齒間的血色若隱若現,不濃,卻更襯的他像個受了刺激的瘋子。

蘭松野的語氣很平靜,平靜中透著一絲冷血:“既然你笑夠了,就將我接下來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聽清楚了。”

“第一,我從未想過當什麼太子。數年來你對我所有的堤防和針對,不過是你疑心太重,自己折騰自己罷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是忌憚你,而是不想與你手足相殘。”

“第二,南將軍率仁武軍屯駐我朝屏藩數年,期間抵禦醜虜侵襲數次,卻從無敗衄,單憑這一點,就不是你這個只會奢汰、不知邊塵為何物的東宮太子能隨意栽贓陷害的。”

“第三,南將軍是我舅舅不假,可只因這一點你就整日疑忌我會竊據朝柄,那你也太小瞧我、太小瞧南將軍了。我告訴你,如果有朝一日南將軍真的有犯上作亂之心,不必旁人動手,我自己先大義滅親!”

他說這番話時的語氣和神情都很鄭重,聽上去不似作偽,滿朝文武心裡剛生出一點兒贊嘆之意,還沒來得及感到欣慰,就聽得蘭松野又陰沉的補充了一句:“同樣的,你若再敢妖言惑眾、挑撥離間,置父皇和南將軍於不仁不義之地,那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先殺你,再殺葉晩蟬!不信你就賭一把!”

眾臣聽罷無一不倒抽一口涼氣……

這話……是否太肆無忌憚了?剛剛還覺得說話行事不那麼荒謬的大皇子,怎麼不過片刻就露出原形了?

蘭鶴詩猝然瞪大雙眸,厲聲道:“你敢!”

“夠了!”昭帝終於聽不下去了:“蘭松野,朕還沒下旨赦免你和南重闕的罪呢,說話別太放肆了!”

蘭松野給蘭鶴詩留下一個狠辣的眼神,而後轉身面朝昭帝跪下,垂首低眸道:“是,兒臣莽撞失儀,甘願受罰。”

今天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已經惹的昭帝頭疼不已,蘭鶴詩所犯之罪,人證物證俱全,廢黜他的太子之位是早晚的事,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那再拖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昭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隨後疲憊的開口道:“太子聽旨。”

蘭鶴詩面帶絕望之色的跪下:“兒臣在。”

“東宮推刃同氣,致使喋血禁門,心無兄弟之義,更無父子之親1,又加之罪證當前,卻意圖扳咬他人、戕害朝臣,有道是‘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2’,即日起,廢黜其東宮太子之位,並交由刑部審理。”

彷彿早已知曉的審判終於塵埃落定,當聽到昭帝廢太子的旨意說出口的那一刻,蘭鶴詩連脊背挺直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癱坐在地上,雙眼迷濛的看著前方。

不等他開口接旨,昭帝又道:“此案其他疑犯由刑部一同查辦,助紂為虐者,不必欽恤。”

郭唯空:“臣遵旨。”

昭帝擺了擺手:“散朝吧,南重闕和蘭松野,隨朕去禦書房。”

眾臣齊聲應道:“臣等告退。”

所有人陸續退出大殿,梅擎霜夾在人群之間,乘人不備之時,似有若無的看了一眼蘭松野,只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許多日沒見了,他果然還是剋制不住自己。

漸漸地,所有人都走光了,南重闕和蘭松野跟著昭帝去了禦書房,到了禦書房之後,昭帝彷彿才想起他二人手腳上的鐐銬似的,便吩咐人上前給解開。

蘭松野養尊處優,細皮嫩肉,這才戴了三五日鐐銬,手腕腳腕就被磨破了皮,反觀南重闕,除了紅腫了一些之外,倒沒什麼大礙。

蘭松野小心翼翼的活動著筋骨,昭帝瞧著他半真半假的乖順模樣,開口道:“知道朕留下你二人所為何事麼?”

南重闕沒說話,蘭松野裝傻:“兒臣愚笨,不知父皇心思。”

其實他清楚的很,無非就是蘭鶴詩那狗東西的話,挑起了昭帝的疑心。如今留下他二人,就是為了試探試探罷了。

昭帝喜怒難猜的看著蘭松野,良久後,冷不丁的問道:“蘭鶴詩被廢,眼下朕的皇子中,只有你的年齡足以肩負東宮之任,蘭松野,你想當太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