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東月記起來,當日主子從呼延嚕那裡換來的一批突火槍,就是被梅擎霜安排人暗中送去了鬼市,後來幾經人手,最終被送入了東宮。

可自己不過是想尋個修補院牆和門窗的,何至於去那魚龍混雜的鬼市一趟?樓東月面不改色的對那人道了聲謝,而後離開了。

他在外頭晃蕩了一早上,回到質館後,燕識歸又將早飯給他熱了一遍才端上桌。

蘭松野很是訝異:“偌大的晟都,竟連個修繕房屋的工匠都尋不到?”

樓東月“嗯”了一聲,嘴裡的飯還沒嚥下去,口齒不清道:“許是湊巧了吧,明日我再去看看。”

蘭松野哪還能等到明日,他的風寒本就沒好利索,再加之昨晚沒睡安穩,今早一醒來便又覺得昏昏沉沉的,於是負氣道:“別明日了,今日就去鬼市,不過是找個工匠而已,出不了什麼岔子。”

樓東月點點頭,繼續吃飯喝粥了。

可這工匠即便是找來了,今日也修不好,燕識歸便提議道:“主子,要不,咱們今夜先去山橫晚歇下,等質館裡裡外外修繕一新了,咱們再搬回來,如何?”

蘭松野和樓東月聞聲同時看向他,兩人的神情皆難以言喻,半晌,蘭松野才搖搖頭嘆了口氣,一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表情痛惜道:“你先前不是很抗拒去那種地方麼,怎麼如今卻這般踴躍?”

“主子,我說正經的呢!”自己認認真真的提議,卻遭蘭松野的打趣,燕識歸羞憤之下一屁股坐在樓東月身旁,抬手便拿起了果盤上的橘子,發洩一般的吃了起來。

——這是梅擎霜送來的那些,昨日沒有全吃上,還剩下這一盤兒,燕識歸一直惦記著。

蘭松野也知道他不過隨口一說而已,但若是去山橫晚……不就讓梅擎霜知道了麼,自己還與他慪著氣呢就去人家眼皮子底下蹦躂,如此實在顯得有些刻意,彷彿醉翁之意不在酒似的。

蘭松野暗忖了片刻,覺得此計有些不妥,便搖了搖頭:“不去,就在這兒住著,挺好的。”

其實樓東月也覺得先去山橫晚小住幾日是個法子,但他二人不知道蘭松野的心思,既然主子都不同意了,那他們也不好置喙什麼,於是樓東月用完早膳後,就真的往鬼市去了。

自打上次發生了鬼市主媯胤從衛尉寺卿處買官一事後,朝廷便下旨將鬼市徹查清洗了一番,將暗藏在此的一些明令禁止的生意連根拔除,使鬼市暫時安分了一段時日。

樓東月頭一回來此,他摸不清這其中門路,便隨意走到一處攤子前,客客氣氣的問道:“敢問閣下,此處有沒有善於修繕房屋的巧匠?”

那人抬手一指,聲音暗啞道:“東行百餘步,有一棵老榕樹,你敲三下樹幹,便會有你想找的人來尋你。”樓東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說了聲“多謝”,便抬步走過去了。

樓東月按照對方所說,行了百十步左右,果然見到一棵粗壯的榕樹,他走近後仔細看了看,沒瞧出有什麼異樣,心裡不禁覺得這鬼市太過故弄玄虛,但還是依著那人給的法子,隨手在樹幹上敲了三下。

他站在樹邊警惕的等著,沒一會兒,就見到有一人從他對面的方向走來,及至自己面前,樓東月才發現那人五官粗豪,不像是中原人。

而對方一開口,其話音裡夾雜的生澀感,更是印證了樓東月的想法:“剛才是足下敲的樹麼?”

樓東月心想可能是這樹上有什麼機關與這人的住處連在了一起,因此他才能聞聲而來,於是點了點頭:“是,我們住的地方年久失修,需要補葺,不知閣下是否方便隨我去看看?”

對方也沒多想,只說了句“帶路”,就跟著樓東月往質館去了。

他帶人回館的時候,蘭松野正在屋裡打瞌睡,燕識歸坐在房前的臺階上,百無聊賴的數著地上碎落的磚瓦。

“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燕識歸抬頭望去,立即道:“樓哥你回來啦!”

樓東月“嗯”了一聲,伸出一臂對身後的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有勞閣下估計一番,若是將此處整修完畢,需要多長時日,又需要多少銀錢?”

那人微微一頷首,便開始打量起這院落來,燕識歸起身拍了拍屁股後面的土,走到樓東月身側,與他一同看著這個從鬼市請來的人。

那人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後,又問他二人道:“外面的情況在下大概清楚了,可否容許我去屋內看看?”

他二人不懂修繕一事,都覺得人家既然這樣問,定是有人家的道理,故而燕識歸對樓東月道:“我去叫醒主子,樓哥你先帶他去看別的房間。”

樓東月應道:“好。”然後便領著對方走開了。

燕識歸跑進蘭松野的房間,見他正憩睡著,便上前輕輕將他搖醒:“主子,主子醒醒了,一會兒有人要來,您如此躺著不太合適。”

蘭松野睡的正香呢,怎麼可能三兩句話就被他喊醒,於是懶洋洋的翻了個身,嘴裡嘟噥了一句:“把帳幔放下來不就好了。”

燕識歸心道這也是個法子,於是便起身將兩側的帳幔放下,掩好後不多時,就聽見樓東月在外頭敲門:“小燕,主子醒了沒有,現在方便進去麼?”

燕識歸站在床前:“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