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裡煩悶的厲害,又恰逢樓東月和燕識歸在院子裡比試,他二人一個執劍一個持鞭,一日下來將質館內禍禍的不輕,牆上門邊到處都是劈砍和抽擊的痕跡。

原本勉強能看的一方小院兒,愣是受他二人連累,變得搖搖欲墜、一片狼藉。

如果再遇上什麼外力,哪怕是一片落葉的重量落在瓦上,這質館都有可能承受不住,轟隆一聲垮塌。

蘭松野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著打鬥聲音傳來的方向,心裡波瀾不驚的想著:倒塌吧,毀滅吧,把我埋在屋簷之下,只要留著一條縫夠我喘氣兒就行。

我就這麼等著,看梅擎霜急不急著來救我。他如果來了,不管怎麼撕心裂肺的喊我,我都不回魂兒,直到他傷心欲絕、肝腸寸斷,欲封心鎖愛,落發明志的時候,我才如迴光返照一般睜開眼睛,顫顫巍巍的抬起手去夠他的臉,然後有出氣兒沒進氣兒的應一聲:別哭,我在呢……

誰讓我都病成這樣了,他都不來看我一眼!

沒心肝的東西!

蘭松野十分氣惱、十分幽怨,外頭那兩人劍鞭揮動之下帶起的呼嘯風聲,讓他覺得十分刺耳,他如同一隻蠶繭般慢吞吞的翻過身,然後將被子一扯蒙過頭頂。

蘭松野在暖融融、黑黢黢的被窩中,無比悽慘的想著:我就是命苦……千裡迢迢的來當質子,大計未成不說,先給人騙了身去,實在是……

“嘭!”外頭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劈翻了,嚇的人一個激靈。燕識歸危急之下閃身躲避開來,連聲告饒道:“樓哥別打了別打了!你想教訓我也不急在這一時啊!”

蘭松野覺得他二人忒吵,便將被褥又裹緊了些,方才想到哪兒來著?噢對——被人騙了身去,實在是無辜又倒黴的很,偏生那人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次日就裝不下去露出了本來面目,一番冷言冷語將我……

“哐啷!”外頭又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第二次將蘭松野的思緒打斷。

樓東月一掌擊開燕識歸襲來的石桌桌板,桌板被震的四分五裂,依次掉在地上發出“哐當哐當”的沉悶響聲。

“你當街被梅擎霜的人擄去兩次!兩次都是主子親自去救的你!如此大意失職,還敢跟我求饒!我今日若不將你練廢,都對不起主子為了搭救你豁出去的臉面!”

外頭又大動幹戈的過起招來,動靜大的直叫人不得安生。

蘭松野煩躁的往牆邊蛄蛹了一下,又繼續方才的心事。

方才想到哪兒來著?啊對——那人一番冷言冷語將我打發走了,連飯都沒給吃一口!一想起此事蘭松野就耿耿於懷,夜裡輕聲細語哄得他暈頭轉向,白天就翻臉不認人,實在是可惡至極!甚至連自己發熱燒了一整晚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反常態沒去山橫晚找樂子,那人都不起疑的麼!可見對自己毫不關心,如此……

“轟!”外頭似是又有什麼東西炸開,嚇得蘭松野一個激靈。

蘭松野忍無可忍之下猛地坐起,他兇巴巴的掀翻被子,而後氣沉丹田,開口就要咆哮:“……”

結果還不等他破口大罵,就聽外頭第四次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蘭松野:……

正在外頭打鬥的樓東月和燕識歸也是一愣,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江吟時面色惶恐的站在一塊坍圮的屋牆旁邊,僵硬的搖頭道:“不不……我不是有意的……”

江吟時在心中瘋狂吶喊道:我不過是飛進來後想在這牆上借力減速,誰承想足尖剛一沾上去它就轟的一聲塌成這樣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樓東月抬手揮了揮面前的揚塵,將劍尖指向江吟時,眯起眼睛語氣危險的問道:“閣下來此,有何貴幹?”

今日這一個個的都瘋了不成!自己殿下像是被什麼邪氣附身了,質館這幾人怎麼也瞧著不似平日那般友善,就因為一堵牆便要與自己刀劍相向?至於麼!

江吟時幹笑了兩聲,有些緊張的往一旁挪了挪腳:“那什麼,我是來找公子蘭的,他好些了沒有?”

找我?

原本叉腰擼袖子準備出去狠狠教訓他二人的蘭松野,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愣了一愣,心想外頭那是江吟時吧,他來找我,應該是奉了梅擎霜的命令吧。

蘭松野心下一動——想必是那人知道自己做的太過分,思來想去之後倍感懊悔,於是派了個屬下來賠罪的。

蘭松野登時心情大好,他掀開被褥下床,隨手拿起一件大氅披在身上,然後拿出昭國皇室嫡長子的款兒來,做足了氣勢,十分高貴又矜傲的向門邊走去,可剛走了幾步,就覺得自己這樣上趕著,實在有失身份,於是又折返回床邊,優雅端莊的坐了回去。

罷了,自己等一等便是,樓東月識趣,過不了一會兒就得將人帶來見自己。

院中,江吟時挪一寸,樓東月的劍尖便指著他轉一分:“找我們主子做什麼?”

江吟時愣是繞著這個狼藉的小院兒轉了半圈,直轉到蘭松野房間的正對面,三人之中,屬他與蘭松野的房間距離最遠,如此也使蘭松野聽的不如方才那般清晰:“你二人放心,我沒有惡意,就是代我們殿下來此問候一番。”

樓東月冷聲道:“我們主子好得很,不勞五皇子惦記,閣下請回吧。”

請什麼?蘭松野坐在床上聽得不甚清楚,請進?是請進麼?蘭松野當即正襟危坐,等著他幾人開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