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擎霜也沒和顏松落再去詩會,他二人往王府走著,路上顏松落打量著梅擎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咱們晚上,真的要去質館啊?”

梅擎霜微微側身閃開一個挑著扁擔的菜販,“嗯”了一聲道:“去一趟吧,雖不知那公子蘭所為何事,但他也不能將我怎麼樣。”

顏松落點了點頭,而後又想起什麼似的,提醒道:“那公子蘭若是伸出手讓您摸,您可千萬別上他的當。”

梅擎霜聞言停下腳步,側過身,一言難盡的看著顏松落,他彷彿忘了這一茬,又彷彿對此言十分無奈,半晌後,才五味雜陳的吐出幾個字:“你說的有理。”

夜裡,亥時,梅擎霜果然按時到了質館。

為防有人尾隨監視,他們出府後先去了一趟山橫晚,又在寒漪瑾的安排下,從山橫晚的小門出去,然後才繞到了質館。甚至為了將戲做的真,梅擎霜還將顏松落留在了山橫晚,讓他替自己“守門”。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知道他今晚外出了,也會以為五皇子是去山橫晚私會自己的紅顏知己了。

蘭松野等的有些犯困,正斜倚在榻上昏昏欲睡的時候,樓東月敲了敲門:“主子,五皇子和他那個叫江吟時的護衛來了。”

蘭松野強撐起精神,睏倦道:“嗯,請進來吧。”

梅擎霜這才進到蘭松野房內。

他一入內就瞧見了蘭松野這副睏乏模樣,開口便是毫不掩飾的譏諷:“這才亥時閣下就這般呵欠連天,可見是平日裡山橫晚去的太勤,不知節制的緣故。”

蘭松野支著頤瞧著他,忽而疏懶一笑,好似紅梅抖落萬朵霜花,露出寒香沁脾的傲色來,他也不解釋,就那麼順勢說了句:“怎麼,不想我去?”

梅擎霜覺得這人可能不僅瘋,腦子還不清醒,他幾乎用盡了自己全部的涵養,才能心平氣和的對蘭松野道:“說正事吧,找我來幹什麼?”

蘭松野心中冷哼一聲:這人真是死鴨子嘴硬,明明就不滿我整日在山橫晚待著,卻偏要做出一副毫不介懷的樣子,何苦呢。

他慢悠悠的起身下榻,撩袖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梅擎霜坐到桌邊。

眼下這屋內只有他二人,三名護衛都在外頭守著,蘭松野和梅擎霜都褪下了白天面對外人的那副偽裝,各自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來。

蘭松野開門見山道:“五皇子拿我那五百支突火槍去對付太子了對吧?”

梅擎霜糾正道:“不是你的,是我的,這件事你我已經貨訖兩清,我給你的那些銀票,不知公子蘭花的還剩多少了?”

蘭松野笑了笑,又說道:“五皇子拿它做什麼,我區區一介質子,管不了那麼多,但五皇子確定僅憑這幾支不見蹤影的突火槍,就能動搖太子的根基麼?我怎麼聽說貴國衛尉寺卿和他手下那個衛尉寺主簿,咬緊牙關,對突火槍一事,閉口不談呢。”

蘭松野能知道此事梅擎霜並不吃驚,從上次他被梅枕霜誤抓入府的時候,蘭松野稍稍一推敲,便猜得了梅擎霜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太子。

梅擎霜也不加以掩飾,直言道:“此事我自有辦法,不勞公子蘭費心。”

蘭松野佯裝嗔怪:“五皇子這是與我見外呢,我今日邀你前來,就是想要與你坦誠相見,你知我並非怯懦之輩,我也知你不是什麼善類,既如此,你我為何不聯手,各取所需呢?”

梅擎霜似笑非笑的說道:“聯手?公子蘭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麼?”

窗外的風聲如同餓狼嘶啞的長嘯,讓人不寒而慄,而屋內卻寂靜的很,他兩人甚至能聽見蠟燭燃燒的“噼啪”音。

蘭松野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半晌後才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只見他起身,向梅擎霜走了兩步,而後彎腰,在他身側悄聲附耳道:“我知道五皇子不可能真要等龍馭上賓的那一日,才肯圖窮匕見。”他說完這句話後將臉轉向梅擎霜,就著這個俯身的姿勢,對他溫柔一笑:“我也一樣。”

梅擎霜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張昳麗的臉,不得不說他生的是極美的,不同於女人的嫵媚和男人的陽剛,他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韻,這種氣韻恰到好處的給他增添了一抹風姿,使他與這世上的人就此分野,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還有他一枝獨秀的蘭松野。

這種氣韻是什麼呢?梅擎霜心想。

他忽而抬起手,攬住蘭松野的脖頸,阻止他漸漸直起腰身的動作,迫使他再次靠近自己。

兩人在幾乎快要鼻尖相觸的時候,梅擎霜沈靜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你想怎麼做?”

蘭松野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以質子的身份來到晟國是他故意為之,其根本目的便是要製造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等有朝一日自己回到昭國的時候,能讓蘭鶴詩從東宮之位跌落,且再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