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

“喂?媽?”江夏沉著臉凝重地接了電話,“你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

他提著心的話音剛落,緊張的臉色就驟然一變,“什麼?媽你等我去接你!”

江夏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掀起身上的被子就打算起身下床。

撲在病床邊的宋如辰見狀立馬扶住了江夏甩開輸液管的肩膀,小心攙住了他有些搖晃的身子,“小心!”

江夏的動作一反常態得急迫,只見他一把推開宋如辰攙扶的手,低頭就要直接光腳踩在地上,“媽,你在車站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然而就在他急忙從床上踩到地上的時候,一雙手徑直從一旁伸了過來,將他光著腳的腿握在了手裡。

江夏急促的話音被眼前出現的人猝然打斷,不禁愕然地看著他的動作。

周景陽低垂著頭,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沉默著將塞在床下的鞋子拿了出來,放在江夏腳下。

終於在江夏反應過來要掙紮著踢開他的手時,周景陽手下一滯,好像條件反射一樣,立馬起身松開了他的腿,嗓音苦澀地張了張嘴。

“地上涼…”

江夏極度不自在地壓下了心裡泛起的不適,強行忽視了身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低著頭穿上鞋子就要下床。

“江夏你傷還沒好,這樣出去太危險了。”被甩開胳膊的宋如辰不死心地攔在了江夏身前,看著他焦躁的神情,放緩了語氣:“是江阿姨吧?我去接她,不然她知道你受著傷還從醫院跑出去接她,肯定會擔心的。”

看到江夏接電話後的反應,宋如辰立馬反應過來,可能是江阿姨跟著自己來京市了,不然江夏不會這麼著急要去車站。

“前兩天我去找過阿姨,她一定是擔心你才立馬趕過來了,我會和他好好說清楚的。”

看到握著電話的江夏動作一緩,臉上的表情也透露著緊張和不安,宋如辰心中又是一陣密密麻麻地刺痛。

他心疼地吸了口氣,俯身小心理好了他手邊纏繞起來的輸液管,語氣溫柔地說道:“我去接阿姨,先把阿姨安頓好再來見你,好不好?”

他的眼中盛滿了閃著光的溫柔,讓不安的江夏一瞬間竟然難以拒絕。

“北站。”他攥著手機,緊張侷促的呼吸緩了幾瞬,喃喃道:“她肯定是坐火車來的,指不定一晚上都沒有睡,我想先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江夏捂著手機話筒,聽著電話裡母親疲憊關切的聲音,臉色蒼白慘淡地叮囑著宋如辰。

等到叮囑的話說完,他才咬著唇愧疚地對著母親輕聲道:“媽,我讓朋友去接你好不好?我這臨時有點事走不開……”

他想自己應該沒什麼大礙,準備從醫生這拿點藥明天就出院,等母親安頓好再去接她。

然而他的話剛一出口,電話對面就傳來了一道輕聲嘆息,“是前兩天來找我的宋家那孩子吧?我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

“他說你出了事,急急忙忙走了,我在家裡擔心得不行,給你打電話又不接……”

母親的聲音疲憊不堪,透著濃濃的擔心和難以言喻的愁情,”夏兒,當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媽,你說什麼?”江夏慘白的臉色再度一變,頭都跟著隱隱抽痛起來。

“這麼多年了,既然老天讓你們遇上了,那也到你知道的時候了。”母親的語氣疲憊惆悵,卻又帶著抹不去的傷痛,“這些年來我也時常後悔,總覺得你跟著我也沒過上過什麼好日子,幸好你自己爭氣,一直是個好孩子。”

“可是,如果當初我不把你帶出來,我也看不下去……”

江夏發愣一樣,聽著母親在電話裡毫無保留地坦誠了十多年前發生的往事。

那天她正忙著準備晚飯,說是請了周家一家人來做客,老早就出去買好了菜,進門後路過樓梯時,無意間撞見了劉文賀正在教訓江夏,她本想上前阻攔,但又礙於身份不敢直言,只能藉著詢問晚飯安排故意打斷了他。

等她在廚房發覺到哪裡好像著火時,火勢已經控制不住地大了起來。

她跑出來想喊救火,卻又不小心撞上了舉著蠟燭點燃了窗簾的劉文賀,當場嚇得驚撥出聲,不巧被抓了個正著,只能立馬轉身就往外跑。

她趁著亂跑得飛快,還繞了好幾圈偷偷回房間拿了所有的積蓄,打算逃得遠遠的,結果剛出門卻想起了在燃起來的大火裡匆匆瞥見的孩子。

她到宋家雖然才不過一年,但也算看著這可憐的孩子長大,眼前不住地浮現出他乖巧地叫自己“江姨”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讓他就這麼喪生火海。

況且她前段時間才因為檢查出不孕不育,不得已和相親了兩年的同鄉徹底鬧翻,深受打擊的她簡直沒辦法讓自己如此殘忍,當作什麼都沒看到一樣,背過身去讓這孩子被活活燒死。

尤其是她親眼目睹過江夏在宋家的悲慘待遇,知道他那名義上的父親就是個純粹的陰惡小人,剛才那架勢指不定就是想故意讓這孩子死在火海裡。

最後,她還是咬了咬牙,回過身來沖進了火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