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陽怔愣地看著幾米遠外的人,看著他側著頭對著身旁的人笑得一臉輕松自在。

走在江夏身旁的宋如辰一手拿著水,同樣一臉笑容,眉目興奮地靠近在江夏身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說話間,江夏順手接過了宋如辰遞給他的水。擰開來正要喝水的時候,宋如辰卻突然出聲叫住了他,伸手將落在他發間的一片落葉輕輕撚了下來。

江夏跟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頭發,笑了笑沒太在意地仰頭喝了口水。

站在車旁的周景陽看著兩人親切自然的動作,看著那兩張神似的面容上流露出的自在笑容,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他只知道宋如辰時常去學校找江夏,也帶著宋阿姨去見過江夏,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兩個變得這麼親密無間起來。

他曾經那麼渴望宋如辰的笑容,現在卻忍不住在心底生發出嫉妒的滋味。

他嫉妒宋如辰這麼容易就得到了江夏的笑容,嫉妒宋如辰輕而易舉地以親人的身份離他那麼近。

深秋的風早已沒有絲毫暖意,蕭瑟入骨的冰涼縈繞在周景陽的身旁,讓他只覺得面前的一切都刺眼至極。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只是聽到隨著落葉飄過的風中遠遠地蕩過一句笑意滿懷的話音:“哥,今天我請客,慶祝你考完試。”

江夏清亮中帶著絲疲憊慵懶的聲音隨之也飄蕩在風中,“哪有弟弟請哥哥的。”

周景陽沒有回家,那一桌為江夏精心準備好的飯菜連動都沒有動。

他徑直去了許久沒有涉足的酒吧,一瓶接著一瓶,喝到醉死在沙發上。最後還是酒吧的服務員叫來了秦卓,才把人帶了回去。

秦卓沒有多說什麼,又擔心半夜回去打擾江夏和孩子,只能無奈嘆著氣,把人扶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周景陽喃喃自語著雜亂無章的醉話,扶著人的秦卓被迫聽了半天,終於在寒風中聽清了周景陽反複唸叨著的聲音:

“江夏……為什麼……”

可惜江夏聽不到,也不想聽。

自從發現周景陽和自己之間偶爾迸發出的微妙氛圍後,他沉默著選擇了避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時不時就頭疼的他,會在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突然恍惚幾瞬,無法控制的腦海會猝然擠入幾幀破碎的雜亂畫面,激起混亂無序的蓬勃浪潮,拍打著他抽痛的神經。

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桌上的酒傾灑了一地,熟悉的身影交疊擁抱著接吻,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時握上了一枚閃著銀光的古樸戒指。

迎著戒指上閃爍的銀光,下一秒的畫面驟然溫馨起來,擁入滿懷的玫瑰花下,十指相握的雙手連指尖都泛起微紅。

然而那抹微紅卻愈來愈鮮豔,猛然間猶如淋漓鮮血,如同暴雨一樣砸落在他的身上,拉著他墜入滿目黑紅的無邊深淵。

破碎的畫面裡不停閃現著熟悉的身形,但他卻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覺得陣陣被攥緊心髒般的難捱。

江夏似乎隱隱察覺到,自己尚未找回的記憶肯定和這人有著關系。

而周景陽那些無意間越界的觸碰,早已超過了室友乃至朋友間的關系,讓他無法回應也不知道如何回應。

所以江夏沒有猶豫地選擇了避開。

原本是有意無意地減少了見面,但等他過了法考在學長的律所找了個實習,每天光是律所家裡兩頭跑,就已經讓他忙得再也顧不上週景陽這號人了。

這天他剛加班完回來,喝了杯溫水壓了下身上的寒氣,揉著太陽穴去了臥室。

看到已經被王阿姨哄睡著的江樂正睡得安穩,他終於鬆了口氣,拿著睡衣去了浴室。

為了剛接手的第一個案子,江夏已經連著好幾天都在熬夜整理材料,連降溫了都沒有注意到,還被迫淋了半路的雨,身上都濕了大半。

睡不夠的疲憊加上淋了雨,太陽穴突突地刺痛讓他不得不正視即將要感冒的現實。

馬上就要出差庭審,江夏還不能讓自己現在就病倒。

翻出來幾片感冒藥吃下,江夏又給自己放了水,打算在浴缸裡泡個澡,爭取把寒氣驅一下,壓制住即將感冒的症狀。

說起來這老房子裡的浴缸,還是早些年老教授的女兒為了他洗澡方便特意改造的,不大的浴缸剛好夠一個人躺下,很有點日式浴室的風格。

江夏自己洗澡很少用到這個浴缸,平常都是王阿姨給江樂洗澡才用得上,偶爾還會讓她在裡面玩會兒水。

難得用一次浴缸的江夏調了半天水溫,好不容易放好了水的他快速沖了澡,抬腳跨入了浴缸。

本來只是想稍微泡著休息一會兒,卻沒想到溫熱的水汽爭先恐後地浸潤到江夏身上,蒸得他連眼皮都無力睜開,水汽迷濛中昏昏欲睡起來。

於是好幾天沒有回來的周景陽,一推門就看到了浴室裡裸著身子仰靠在浴缸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