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他出了滿身的冷汗,眼前恍惚著映出了躺在血泊裡的江夏,淋漓血色下慘白的面容不停浮現在眼前,刺得他腦仁翻江倒海地抽痛著。

在轟隆震天的雷聲中,周景陽驚懼著恍惚了好半天,才逐漸意識到剛才的一切只是他做的噩夢。

夢境中痛徹心扉的餘韻尚未褪去,他疲憊不堪地揉著抽痛萬分的太陽穴,隨手掀開了被子,坐在床邊看向前方黑沉的虛空,半天不知所措。

暴雨毫不留情地砸在窗戶上,在靜謐的深夜噼啪作響,和著時不時驟然炸響的轟然雷聲,儼然和噩夢中呼嘯著吞噬了天地的滂沱大雨一樣,叫人心惶不安。

房間裡的氣溫隨著大雨猛然降了許多,呼哧作響的空調像是也受不住冷氣的侵襲,吹出的熱氣頃刻間被寒氣吞噬。

逐漸到感覺到周身四溢的冷意,周景陽忍著頭痛,伸手想要去拿空調的遙控器,結果一抬手,床頭櫃上放著的水杯便被他抬起的胳膊打翻在地。

心神不寧的他完全沒注意到桌邊擺著的物件,漆黑一片中更是來不及躲閃,被杯裡傾倒的水濺了一身,轉瞬間睡衣就濕了大片。

周景陽煩悶地扯了扯貼在身上的衣服,浸濕的睡衣在接觸到空氣中翻湧著的冷空氣時,陰濕的寒意沁入骨髓,激起一陣冷顫的雞皮疙瘩。

他被凍了個激靈,不耐煩地一把扯下了睡衣,光著腳踩在地上,剛走兩步,腳下又被飛濺到地毯裡的玻璃杯碎片紮出了血,殷紅血漬在銀灰色絨面的地毯上刺眼異常。

鑽心的疼痛猛然襲上心頭,讓抽痛著太陽穴的周景陽狠狠皺了下眉。

眼前晃著刺目的淋漓血色,他好像還沒有從剛才的噩夢中清醒過來一樣,頭沉重不已,心跳猛烈得快要撲出胸膛,眼皮更是惶然不安地狂跳著,生怕下一秒就會看到江夏滿身是血的駭人畫面。

然而那抹猩紅卻愈發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眸,像是刻在他的腦海裡一樣,越是想要忘記,就越是清晰可怖。

周景陽猛得緊閉了幾下眼,驚惶不安地粗喘著氣退了幾步,直到整個人跌坐在床上,那股被攥著心髒肆意蹂躪的惶恐不安讓他再也忍受不住。

顧不上滿身的狼藉,周景陽隨手拎起幾件衣服套在身上,頭也不回地往外沖去。

大雨下了一整夜,江夏出門的時候,雨已經差不多停了,只剩下滿地濕意。

空氣中彌漫著氣溫驟降後冷冽的寒意,出了門的江夏看了眼手機上的天氣預報,發現這幾天竟然斷斷續續都有雨,氣溫更是斷崖式降了十度左右。

他記得前幾天準備出差的行李時,這裡的天氣預報顯示連續幾天還只是陰雨天,遠沒有到昨晚那麼大的暴雨的程度。

想著可能是秋末天氣多變,冷空氣南下才導致這麼大幅度的降溫。江夏看了眼副駕駛上包裡放著的雨傘,也沒有想太多,剛啟動車,一旁放著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和委託人的女兒再次確認好了會見的時間和地點,江夏開啟了導航就驅車朝著一個小區開去。

委託人是長期遭受家暴的受害者,最近因為養傷和打離婚官司被女兒接到了縣城裡,和還在村裡的男方暫時分居了兩地。

江夏拿著好幾厚本材料,耐心地和委託人講解了法律援助的具體情況,又把這個案件的詳細資訊說了一遍。

在委託人女兒的協助下,江夏和委託人明確了離婚的目標,又溝通了各項需要準備的證件和起訴的資料。

談了一個上午,委託人聲淚俱下地控訴著那些不堪回首的一樁樁舊事,她的女兒更是義憤填膺,一邊心疼地安慰著母親,一邊咬著牙讓江夏千萬不要手軟,只要能讓那人不要再糾纏她們母女,能送進去最好給他關幾年。

原來這人不僅家暴,還經常欠了一屁股賭債問她們要錢,不給錢就拳腳伺候。

早年她們母女倆賺的錢,有一大半都要被搶去還他的賭債,後面委託人的女兒大學畢業留在了南方,才算保住了些他搶不到的錢。

這幾年,委託人的女兒工作步步高昇,工資也漲了不少,攢了好長時間才算是給母親在縣城買了套房子,打算接她去往。

沒想到那人知道了以後又打上了這套新房的主意,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訊息,非要說村裡會拆遷,讓女兒趕緊把房子賣了回村裡蓋房等拆遷賠款。

只想讓母親過幾天好日子的女兒自然沒答應,又惹得那人鬧了好一段時間,家裡整天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委託人的女兒就是在母親又一次被打了以後徹底忍不了了,直接聯絡了律師,要幫著母親離婚,徹底擺脫這人。

江夏點了點頭,表示可以從被告人賭博欠債上再好好查一下他的財務情況,如果有其他違法犯罪的行為,可以數罪並罰。

看了下時間,江夏打算趁著還沒下雨,下午直接去下面的村裡找村民瞭解下情況,順便徵集些鄰裡鄉親對被告的評價,當作起訴男方家暴離婚的一部分證據材料。

等他開著車按著導航到了劉家村,下了雨的路泥濘不堪,他只能盡可能走在村裡的大道上。

剛進到村口,朝裡面拐了兩道彎,江夏就看到路邊有幾個人拎著鐵鍁木棍,正手腳並用地扯著圍在裡面的一個人。

他忍不住皺眉,停下了車,朝著幾人看了過去。

恰好幾人中間圍著的人被一個大高個扯著衣服往一旁的路溝推搡著,人群中錯開了些間隙,一張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面容驟然落入了江夏的眼中。

那是,周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