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補陸商實體番外 他沒去貴州(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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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補陸商實體番外 他沒去貴州
人與政權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
—米蘭·昆德拉《笑忘錄》
唐蘅二十九歲的時候,己經鮮少夢到李月馳了。那些事情成為上輩子的記憶,被澳門強烈而燥熱的陽光曬著,如薄薄的一片冰,很快就融化掉了。
前幾年他曾有一次去貴州的機會——代替犯哮喘住院的王山老師到銅仁出差。他原本已經決定要去,臨行前卻接到某所大學的郵件,邀請他到香港參加年度社會學論壇。銅仁之行的帶隊人徐主任得知此事,大手一揮道:“那你還是去香港吧!我找梁楠跟我們去!”
“嗯,”唐蘅頓了一秒鐘說,“那就好。”
不用去貴州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其實也不必如此緊張,唐蘅自嘲地想,誰知道李月馳出獄後會去哪兒呢?去年學校附近的酒店裝修,工人全都是內地來的。他們清晨到澳門,傍晚回珠海,所以每天傍晚從學校去拱北口岸的巴士上總是擠滿了學生和工人,汗味兒混合著巴士特有的汽油味兒,令人幾欲作嘔。唐蘅不喜歡在傍晚時出門,因為他討厭夕陽,當然他也不喜歡坐巴士,因為他暈車。但那天實在是事出緊急,如果他沒記錯,是徐主任邀請來澳門開會的某位老先生高鐵晚點,而徐主任了,又有事走不開,臨時拜託唐衡去珠海高鐵站接人。
那天他貼了暈車貼,坐在巴士的最後一排。即便如此,當巴士行至排角銀河站,工人們爭先恐後地擁了進來,汗味兒、汽油味兒、巴士座椅淡淡的皮革味兒,還有不知哪個學生的香水味兒,這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令唐蘅開始反胃。
巴士駛上澳大橋,夕陽沉沉,懸於蒼黃的海面。幾縷餘暉透地過玻璃,映在唐蘅緊閉的眼皮上。
車廂裡充斥著工人們的廣東話,來澳門幾年了,唐蘅還是聽不懂。
唐蘅睜開眼,打算再含一顆薄荷糖。當他的手伸進衣兜,忽然頓住,沒有動作了。
彷彿有人在他混沌的腦袋上狠敲了一棍。
他看見—一是他看錯了嗎?不,他不會看錯。那個人,那個人絕對是李月馳!
李月馳站在車廂後門的位置,穿著和那些工人相同的灰色工作服,耳朵上戴了只耳機。他垂著眼,像是在專注地聽歌,也像是有些疲倦,一縷餘暉給他的側臉鑲上金邊,他的鼻樑還是那樣挺直,下頜的弧線卻更分明瞭,他瘦了。
在那十幾秒鐘裡,唐衡簡直不敢呼吸。
為什麼?
為什麼李月馳會來澳門做勞工?
他雖然入過獄,但好歹有重點大學的本科畢業證。唐衡想過,他出獄後或許能去私企做個普通文員,也可以做家教。
他為什麼會來澳門?
難道,難道是——
某個念頭浮上心間,唐蘅狠狠地攥住兜裡的薄荷糖,因太用力了,糖丸在他手心裂成了兩半。
難道李月馳是來找他的?
這念頭令他呼吸不暢。
巴士駛下橋,轉彎,到達亞馬喇前地。
這這是澳門最大的巴士中轉站,又有新的乘客上車了,眾人緩慢地向後挪動。李月馳也跟著挪了兩步,仍舊是側臉對著唐衡。
唐蘅不眨眼地一直盯著他。
下一秒,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從後門擠了上來,李月馳被他擠得退了一步,轉身向後方走來。
他轉身的一剎那,唐蘅險些舉起揹包擋住自己的臉,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已經和李月馳對視了。
哦—一還好,還好。
還好那個人不是李月馳,認錯了。
他有一張和李月馳輪廓相似的臉,額前的碎發略長,將他的眼睛遮住了一半,所以從側面看起來很像李月馳。但正臉就沒那麼像了,他的右頰有顆很大的黑痣,李月馳沒有。至於他的雙眸、子、嘴唇、下巴,唐試著將它們與李月馳的雙眸、鼻子、嘴唇、下巴一一進行對比,他慣了片刻,忽然發現自己已無法在腦海中清晰地勾勒出李月馳的臉。
時間過去太久了。
巴士到達拱北口岸,唐蘅和那個男人一起下車。此時正是晚上七點鐘,澳門的天空仍然明亮,口岸人潮湧動,只一晃眼,便找不到人了。
“老師、這是我的開題報告。”
唐蘅回過神來,接過女孩兒遞來的牛皮紙袋。
“嗯,這周我看一下,之後發郵件給你。”唐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