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百折不撓(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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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玥笑了一下:“在這圈子待夠了。其實最開始我和他結婚的時候就知道他不喜歡女人……他說他只是想要一個家,我也想,所以我們就在一起了。”
唐蘅難以置信地問:“那你們現在離婚沒有?”
“沒有,”盧玥說,“可可還小,離婚的事以後再說吧。”
唐蘅無言。他不知道孫繼豪和盧玥究竟算什麼關系——做不成夫妻,所以做朋友,做親人?那他們又為什麼要孩子?
不過這世上人和人的關系千奇百怪,他並不想追問。
唐蘅又和盧玥聊了一會兒,得知他們一家三口打算搬到深圳,孫繼豪的同學在深圳開公司,早就邀請過孫繼豪入夥。
由於還要去人事部辦離職手續,沒過太久,唐蘅起身與盧玥告別。這次他沒有叫她“師姐”,而是說:“那我走了,盧玥。”
盧玥露出一個微笑:“我是不是還沒給你說‘謝謝’?”
“謝什麼?”
“你在武漢做的事。”
“不,”唐蘅轉身背對她,“是我該謝你們。”
週三和週四兩天,唐蘅輾轉於學校的各個部門,澳門辦事效率著實低下,但好在程式沒那麼繁瑣。話雖如此,唐蘅還是累得夠嗆,與此同時李月馳也沒閑著,他在家收拾他們的行李。
家裡倒是沒有太多傢俱雜物,唯一令人頭痛的是那滿滿一櫃子書。李月馳害怕搬家時手忙腳亂出岔子,便將每一本書都貼了序號,總共146本書,被他分裝進一隻一隻紙箱,細心地墊好泡沫,密封結實。
週五下午,是唐蘅在澳門上的最後一節課。
其實學院早就找了別的老師接手這門課,但考試試卷是唐蘅提前出好的,所以時近期末,還是得由唐蘅來給學生劃重點。
學生自然也聽到了許多八卦,選課的沒選課的都來了,一個個雙眼發亮緊盯唐蘅,滿臉寫著“老師快點爆料”。
然而唐蘅只是翻著講義,一板一眼地告訴他們哪裡需要重點複習。起先還有學生心不在焉,後來就都蔫了,老老實實執筆聽課——唐老師雖然離開了兩個多月,心狠手辣的風格倒是半分未變,一頁一頁翻過去竟全是重點,劃到最後,學生哀嚎道:“老師,你幹脆說哪幾頁不是重點就好了呀……”
還有五分鐘下課,時間剛剛好。唐蘅合上講義,關掉ppt。
他深深換了一口氣,站直身體,對臺下學生們說:“這個學期因為各種事情耽誤了上課,在這裡給大家道個歉。我正在辦理離職手續,以後,就不在澳門了。”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又立刻變得很安靜。
所有學生都屏息凝神。
“說一點題外話,關於我對社會學的理解。站在實用性的角度,社會學這個專業像其他文科專業一樣不被看好,你們過年回家,親戚問你學什麼,你說你學社會學,他們可能會開玩笑說等你畢業上班進社會混幾年就懂了,社會,有什麼可學的?”
唐蘅笑了笑,繼續說:“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對我說,他學社會學,是為了讓家鄉脫貧。這是一個有理想的人。但我不是,我考大學填志願的時候覺得那些專業都差不多,我的第一志願是金融,分數不夠,調劑到了社會學。我覺得它也不算很無聊,所以就一直學到了現在。我相信在座的很多同學都和我一樣。”
“同學們,”唐蘅頓了頓,非常鄭重地說,“直到今年,我忽然明白了社會學的迷人之處。它與科學研究不同,科學研究的目標是追求客觀真理,那種真理是像萬有引力定律一樣恆定不變的。而社會學的研究物件是社會,社會無時無刻不處於變化之中,社會的運轉不存在永恆真理,今天你信仰的主義,或許在十年之後就被反駁得一無是處;今天還適用的規則,或許經過一場突發事故就變得毫無價值。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進行社會學研究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但是,更重要的是,與科學研究那種單方面的追逐不同,社會學學者可以用他們的研究成果改變他們的研究物件,也就是說,改變這個社會。”
“所以社會學就處在這樣一種微妙的局面裡:我們研究這個飛速變動的社會,同時也力求使自己的成果成為‘變動’的一部分。這註定是一場漫長的、艱難的博弈,這也恰恰是社會學的價值和樂趣所在。我知道你們之中只有一小部分同學會走上研究的道路,不過,總之,無論以後你們做什麼、我做什麼,我們都必定會遇見各種各樣的挫敗,因為人和這個社會,人和自己,總是在博弈。”
“我曾經是一個脆弱的人,並且為此付出了代價。所以我希望你們堅強一點……說回我的那個朋友,他的故事太長了,時間有限,我只說最關鍵的。在他身上,體現出某種社會學研究所需要的品質,藉著最後這個機會,與大家共勉。”
唐蘅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四個飄逸的大字——
百折不撓。
愛是百折不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