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馳說:“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想抽,給我買一包行嗎?”唐蘅有些煩躁地說,“或者把手機給我,我去買。”

李月馳盯了唐蘅幾秒,然後說:“在這等著……”

見他走進便利店,唐蘅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第一感覺是痛,緊接著,舌尖嘗到淡淡的血腥味。這是唐蘅慣用的方法,痛感有助於保持冷靜。

現在,痛感用來對抗濃重的無力感。

已經過了六年,田小沁的同學大都已經失聯,龍娟是為數不多能聯絡上的人。他以為龍娟既然願意和他們見面,就證明她是願意幫他們的。

然而她說什麼?她說她是體制內。

回武漢前唐蘅已經諮詢過律師,若想證明唐國木的罪行,他們需要重新收集證據。並且,由於李月馳捅過唐國木,所以他的證詞的效力非常低。

想到這些,唐蘅忍不住又咬了一下嘴唇,比之前更用力。

李月馳大步走出來,將他的手機遞給唐蘅:“龍娟……”

唐蘅愣住,連忙在陌生的介面上點選接聽鍵。

“你好……是我……”唐蘅說,“還有事嗎?”

“你錄音吧……”龍娟幹脆道,“我決定了,你錄音吧。”

唐蘅點了錄音,茫然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提起小沁,我突然想起一件小事……我一直痛經很嚴重,有次小沁約我去食堂吃飯,我疼得躺在床上起不來,她知道了,就跑到校醫院給我買暖宮貼。”

“嗯……”

“說正事吧……”龍娟低嘆一聲,“小沁向我提過一些唐國木的事情。最開始是做助教,她說按規定研一學生不能做助教,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做了,她去找唐國木,唐國木說是他幫她爭取的,因為小沁家庭條件很困難。後來,她又說她進了專案組,以後每個月有固定工資,我當時還覺得唐國木對學生真好……再後來,對,再後來她被一個學長騷擾,我不記得那人叫什麼,但那段時間她特別焦慮,突然有一天她很高興地和我說,事情解決了,唐國木把那個學長踢出專案組了……”

“鮑磊……”李月馳湊近手機,“是這個人麼?”

“對,是他!絕對是他!我記得他有個很少見的姓!”龍娟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可是你們說唐國木強暴了她,我,我只是猜測……想控制一個女孩兒,尤其是,一個缺錢的女孩兒……最直接的辦法不就是給她錢嗎?做助教,做專案,都是唐國木給田小沁送錢……還有那個鮑磊,唐國木幫小沁解決了鮑磊,小沁就更信任他了。”

唐蘅正欲開口,龍娟又說:“還有……我記得當時,小沁提過一件事。她說,鮑磊和唐國木的關系很好,因為唐國木帶鮑磊發過好幾篇論文……但是唐國木很幹脆地把鮑磊踢出專案組了,所以她覺得唐國木很……很正派。”

唐蘅掛掉電話,四月的武漢仍舊很冷。

而他的後背也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直挺挺地站在路邊,好一會兒,才啞聲說:“是這樣的嗎?”

“當時不知道,後來才反應過來……”李月馳垂著眼,“他這樣做不僅能控制田小沁,而且還讓其他學生覺得田小沁受他偏愛,後來……他們都覺得他和田小沁有曖昧關系,是田小沁自願的。”

“那田小沁,她知道……”她知道嗎?

她當然不知道。她不僅不知道他的企圖,甚至,她一定非常高興吧?

受到導師賞識,又有機會賺錢,似乎前途一片光明。

在她滿心歡喜的時候,黑暗已經緩緩張開吞噬的血口。

唐蘅的右手背在身後,哆嗦了一下。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朝李月馳伸出手:“我的煙呢?”

李月馳望著他,從兜裡掏出一袋熱牛奶,放在他冰涼的手心。

“煙賣完了……”

怎麼可能。

唐蘅咬開包裝袋,溫熱的巧克力味牛奶進入口腔,掩蓋掉那股血腥味。

身體也沒那麼冷了。

喝完牛奶,就在大街上,李月馳牽住唐蘅的手。

“能行嗎?”他說,“累了的話,我們就回酒店。”

唐蘅點頭道:“我沒事。去找鮑磊?”

“嗯……”李月馳看著唐蘅,非常篤定地說,“別怕,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