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換歌,”唐蘅一字一頓地說,“我唱的是《南方》,你沒聽見,對吧。”

唐蘅說完便越過他們向前走去,步伐邁得很大,幾乎小跑起來。他隱約聽見李月馳說了句什麼,聽不清,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夜空霧濛濛的,飄著雨,泛出很淡很淡的鐵鏽紅。看吧武漢果然是紅色的,但唐蘅不喜歡此刻的紅色,有一種骯髒的感覺。

他的臉上都是雨水,只是雨水,他確信自己沒有哭。因為實在太冷了,冷得整張臉都被凍僵了,怎麼哭得出來?

街上的行人都在看他,像看一個神經病,冬天穿短袖。

“唐蘅!”

李月馳一把拽住他。

他沒有打傘,把傘留給田小沁了。

“對不起,”李月馳喘著粗氣,“我不是故意騙你……今晚開會的時候田小沁被研二的師兄罵了,罵得很難聽,我就安慰了她幾句。”

“好巧啊,”唐蘅掙開他的手,“非要趕在這幾分鐘是嗎?那首歌四分三十一秒,你連四分三十一秒都等不了?”

“你看見了,她哭了。”

“因為她哭了?哭就可以?那我也能哭,你以後別安慰她了行嗎?”

“唐蘅,”李月馳眉頭緊皺,“我和她只是同學,而且那天晚上我答應安芸多幫她,當時你也在。”

沒錯你要幫她,你給她撐傘,你陪著她不聽我唱歌,你還那麼溫柔地拍拍她的後背——接下來呢?會抱她嗎?會牽她的手嗎?會摸她的頭發嗎會吻她嗎會帶她去希爾頓嗎——夠了。

腦海中好像有一個聲音,微弱地說,你不該這樣。

不該騙他說換歌,不該把他想得那麼糟糕,不該不相信他。但是我也不是沒有證據啊,剛才他騙我了不是嗎,他騙我說他聽見我唱歌了,他怎麼能騙我?那麼是不是他已經騙過我很多次了?哪一次?

是和趙老師的關系,還是和吳寺的戀愛?

他和趙老師在一起過嗎。

他帶吳寺去過師大的露天電影場嗎。

不行。夠了。

唐蘅後退一步,啞聲說:“你不能這樣對我。”

李月馳的表情那麼無奈,那麼茫然。

“對不起,”他一定很難理解這一切吧?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再次道歉,“我不該騙你,我確實沒聽見,我只是不想你……不高興。我們先回去,你再給我唱一遍,好不好?”

好——好啊,別說一遍了再唱一百遍都可以,你還不知道吧,遇見你之後我覺得我唱的每一首歌都是為了你。

“不可能。”唐蘅說。

李月馳垂著眼,不說話了。唐蘅覺得自己從指尖到發梢,都被冰冷的、濕漉漉的雨水浸透了,連一顆心都漸漸冷下去。

半晌,李月馳說:“我做什麼你才能原諒我?”

唐蘅想也不想地說:“你別做那個專案了,我去幫你給大伯說。你們在專案組有工資的是不是?我把工資補給你,雙倍,三倍,幾倍都行。”

李月馳的表情變得很難看,同樣的話,他如數奉還:“不可能。”

“哦,”唐蘅點頭,“那就算了。”

然後他再次轉身,向前走,這次沒有那麼快,因為雙腳已經凍僵了。

然而這次,李月馳沒有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