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楚天在上(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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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不同意,因為家裡缺錢。她就天天往我家跑,勸他們,還貼了五百塊錢給我交學費。”
“她……很好。”
“嗯。後來我來武漢念大學,又和她聯絡上,去年年底她高燒了一段時間,在中心醫院確診骨癌,已經擴散了。”
唐蘅不知該如何安慰李月馳,“死亡”這件事實在距離他的生活太過遙遠。他爸去世時他才十一歲,當時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唐蘅又想起李月馳喝醉之後說,她也是代價,這句話他仍然似懂非懂,只好用力攥了攥李月馳的手,發覺很涼。
李月馳笑了一下,大概不想把氣氛弄得太沉重:“你呢,下午幹什麼了?”
“在蔣亞家選歌。”
“選歌?”
“我們樂隊打算出張專輯,安芸之前編了幾首曲子,我們先挑著。”
“她編曲,那誰寫詞?”
“我和蔣亞。”
“來得及嗎?”
“什麼?”
“你要去日本了。”
“不去了。”
“……”
“你不能反對,”唐蘅半開玩笑地說,“誰都能反對,你不能。”
“是因為我?”
“是。”他覺得沒必要撒謊。
“我可以等你回來,”李月馳說,“真的。”
“我當時報名去交換是為了躲你。”唐蘅理直氣壯道。
李月馳便不說話了,唐蘅只聽見他很輕很輕的嘆息。然後他俯身向前,把下巴支在唐蘅的肩膀上,雙臂攏住唐蘅的手和腰,如一張網籠上來。他的身體沉甸甸的,呼吸也沉甸甸的,那股沐浴露的味道更清晰了。這時一輛計程車駛過,橙色車燈遠遠掠過他們,和著那一束細長的雨絲,拉長他們的影子。其實只有一團影子,因為他們交疊在一起,像兩塊不分彼此的石頭。
李月馳把臉埋在唐蘅肩上,低聲說:“我給你寫一句歌詞,行嗎?”
“嗯?”唐蘅有點驚訝。
李月馳說:“我想想。”
他在思考的時候,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撲在唐蘅身上,就像全世界只剩他們兩個人了。細雨中的東湖是一片海,遠方是海,身後是海,天上也是海,他們腳下是唯一的陸地。
“你是,湖水,”他停頓了足足半分鐘,篤定道,“卷進我肺裡。”
唐蘅問:“為什麼是肺?”
他笑了笑說:“因為肺是很重要的器官。”
你是湖水卷進我肺裡?不待唐蘅多想,他收了傘丟在一邊,雙手捧起唐蘅的臉頰,慢慢親吻起來。從額角,到眉尾,到眼睫,到鼻樑,他幹燥的嘴唇劃過唐蘅的面板,帶來一些纏綿的癢意,像某種小動物輕輕蹭過去。唐蘅感覺自己小幅度地顫抖起來。最後他的嘴唇碰了碰唐蘅的嘴唇,四下寂靜,天地混沌,他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唐蘅分開雙唇迎接他,胸膛以和他相同的頻率起伏,觸感在唇間爆裂開。唐蘅模糊地想,好像真的有湖水卷進了自己的肺裡,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停下來。楚天在上,他們就把彼此交給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