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找了計程車,司機一聽去半溪村,直接拒絕:“太遠啦,路又難開——你去銅仁我還能送你。”

“我可以加錢,”唐蘅說,“你開個價,行不行?”

“不是錢的問題啊老闆,明天早上我要交車,這會兒把你送過去,再回來,那得五六點了!趕不及!”

“你有沒有別的同事?”唐蘅說,“願意去半溪村的,多少錢都行。”

“沒人去,太晚啦!”

“……”

那一刻唐蘅幾乎懷疑自己該去的不是半溪村,而是醫院。他的病是不是複發了?

“誒,等等,”司機卻拉住唐蘅,遲疑了兩秒,“有個人……我幫你問問啊。”

於是此刻,唐蘅坐在了去往半溪村的摩托車上。

老任家住半溪村,種茶葉,近來正是春茶上市的時候,他每週都有三四天往來於半溪村和石江縣城。

“今年的茶還是滿不錯的,”老任笑著說,“價格比去年高一些。”

“你們村都種茶嗎?”

“也不是,有的出去打工噻,還有些身體不好,什麼也幹不了。”

“李家種不種?”

“哪個李家?我們村好幾戶姓李的!”

“李月馳。大兒子叫李月馳。”

“唉,你去找他啊?他家哪有人種茶。”

“我是他同學……聽說他出來了。”

“哦!”老任嘆了口氣,“他家可憐得很。”

“他家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怎麼樣!你想想嘛,他爹病了那麼多年,老二的腦子又不行,他呢,他去蹲監獄了!好在是他出來了,前幾年他家才真是惱火!”

“……他弟是怎麼回事?”

“傻的嘛,生下來就那樣。”

“我沒聽他說過。”

“你是他哪裡的同學?”

“大學的。”

“我就說,聽你口音也不像石江的。”

“對,”唐蘅仰頭望了望夜空,幾乎聽不清自己的聲音,“我來找他。”

摩托車駛進半溪村時已經十二點過。十個小時前唐蘅從這裡離開,蛙鳴犬吠,碧空如洗,四處生機勃勃。而此時,村莊和群山一起陷入黑夜之中,寂靜得令人感到異樣。

摩托車慢下來,老任說:“我家在前面,你喊李月馳來接你啊?”

“……”唐蘅不知該怎麼解釋,李月馳並不知道他來了。

“他不是在石江做生意嘛,”老任又嘀咕一句,“你咋不去他店裡找他。”

“因為我們——”兜裡手機忽然響起來,四周太安靜了,以至樂聲簡直宛如雷鳴。唐蘅用力捏住手機,掏出來,螢幕上是李月馳發來的通話請求。

“……李月馳?”唐蘅恍惚地喚他。

“怎麼了,”他的聲音很平靜,“我家訊號不好,連不了4g。”

“你在家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