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之外便是懸崖,清晨的山風分外凜冽。

唐蘅盯著那懸崖,幾秒後,身旁李月馳忽然說:“別害怕。”

“我沒有。”

“你怕我把你推下去,”李月馳向前跨了兩步,變成面對唐蘅、背對懸崖的姿態,“這樣好了嗎?只有你能推我下去。”

唐蘅心頭一震,低喝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樣咱們都放心,”李月馳卻說,“畢竟我是捅過人的。”

唐蘅說不出話,只覺得心驚膽戰。山風把李月馳的夾克下擺吹得獵獵鼓動,唐蘅暗自估算,如果下一秒李月馳跳下懸崖,以他的反應速度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是足夠他抓住他的。可是李月馳怎麼會跳下去呢?他在想什麼?

“能不能問個問題?”

“你問。”也許連唐蘅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為什麼來石江?”

“工作,”唐蘅頓了一下,“原本不該是我,有個老師住院了,臨時換成我。”

“你就同意了?”

“開始我不知道是石江。”

“知道之後呢?”

“我想,”唐蘅艱難地說,“我想也不會那麼巧,就碰見你吧。”

“嗯,”李月馳若有所思,“是你運氣不好。”

“再見面是好事。”

“反正你也不會來第二次。”

“……”唐蘅知道自己沒法否認。

一片白而長的雲從空中掠過,遮住陽光。天色暗了幾分,風似乎變得更大了。在剛才的某個瞬間,那念頭的確一閃而過:李月馳不會把他推下去吧?

畢竟他應該恨他的,當然也不只是他,還有他大伯,他們一家。如果沒有遇見他們,李月馳的人生不會是這幅樣子。

他不是說李月馳很壞,只是,如果李月馳真的把他推下去,也情有可原。

“那你怎麼會在澳門?”李月馳又問。

“畢業的時候那邊學校在招聘,就去了。”

“就這樣?”

“就這樣。”

李月馳垂著眼,兀自搖頭。他只是問了幾個問題,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可唐蘅看著他,卻無端地感到一陣悲傷。

“唐蘅,”李月馳說,“你知道澳門為什麼會給貴州扶貧麼。”

唐蘅愣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他叫他的全名。重逢以來第一次。

“……因為國家政策?”

“還有一種解釋,”李月馳認真地說,“昨天我才知道——澳門的飲用水源來自西江,西江上游流經貴州,新聞上說,澳門給貴州扶貧,是因為共飲一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