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蒼梧瑾看著侃侃而談的虞逐雲,風雨之聲與她的聲音交雜,竟讓他産生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他在紅月和有苗南黎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認得清她究竟是誰,可現在,虞逐雲的眼神清澈如鏡,他卻從中看出了阿雲的神情。

就算失去了記憶,沒有那些經歷,她也是同一種模樣嗎?

蒼梧瑾覺得有些東西在漸漸脫離自己的掌控,他垂下雙眸,“大陸史中記載了荷城改變的詳細經過,你到了荷城可以多感受,回去再讀這部分內容或許會有更多感想。”

虞逐雲恍然大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書中描述的雖然詳盡,但親眼得見的震撼卻是書中寥寥數言無法比擬。多謝瑾琈君帶我來荷城。”

蒼梧瑾微微攥緊手中的玉笛,“嗯。”銀霜剛剛落地,他便率先起身,沒有發現身後那人溫柔的目光。

沉雨驚喜地看著虞逐雲,雖然知她失去了記憶,但她能來到荷城對他來說仍然意義非凡。

“逐雲,荷城很好玩的,你要多看看,好好玩一玩。”沉雨溫和地說,絲毫不見曾經那個邪教佐領的囂張樣子,翩翩佳公子一般。

“多謝沉雨城主。”虞逐雲笑著行禮,沉雨微微一愣,這感覺……他看了眼身旁淡漠的蒼梧瑾,心念流轉間便已將兩人目前的狀態猜了個七七八八。

接風宴後,沉雨派人將虞逐雲帶去遊玩,望著正翻看奇肱國圖紙的蒼梧瑾嘆了口氣,“瑾琈君,人回來了,就比什麼都強。”虞逐雲複活時他也在場,自然明白這一切。他雖然不像紅月和有苗等人與他關系親近,但到底相識千年,也稱得上一句摯友,看著他們如今的樣子實在不好受。

“嗯,我知道。”蒼梧瑾翻看的動作微頓,隨後淺笑著回應。

就像紅月來說,虞逐雲之於每個人的意義不同。對於他們來說,好友重聚是幸事,可當他看見這個人時,心中的掙紮簡直要將他壓垮。

特別是今天,他竟然覺得她們之間相似的近乎是一個人。可如果連他也如此,那有誰還記得曾經的阿雲,他的愛恨就這樣放在這個人身上嗎?

他不要。

蒼梧瑾心知自己的逃避,可他就是不願意。

虞逐雲跟隨侍衛遊覽著荷城,當真是各族齊聚,當日山海宗招生時的山海城都沒有這裡繁華。

街道兩旁的房屋依稀可見多年前的風格,但歷經千年,為了適應新的荷城有了許多改變。曾經忍影堂的位置是一座森嚴的建築,虞逐雲問著身邊的人才知這裡被沉雨改為了刑法堂,任何在荷城中作奸犯科之人都會在這裡接受審訊和處罰。

倒也算廢物利用,虞逐雲點了點頭,這裡面的大牢還是很牢固的。

再往前……虞逐雲試探地往前走了走,這條小巷的盡頭就是曾經她借住過的花子婆婆家。

“貴客,來枝花嗎?”正想要走入小巷時,身旁的吊腳樓中突然傳出了一個溫潤的聲音,虞逐雲驚訝地轉頭,一個小姑娘從雲霧後探出頭怯怯地看著她,手上還牽著一個更小的男孩。

雲霧之上,如玉的龍尾輕搖,清雅的男子正含笑看著她。

虞逐雲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釐謝……”

“什麼?”男子疑惑地看著她,“貴客,你認識我的族人嗎?”

“嗯?”

“釐謝,釐姓正是我們的姓氏,單名一個謝……他應該是一個心中常懷感激的人吧?”這個大人國的人笑著問道。

虞逐雲扯了扯嘴角,對著這張幾乎一樣的臉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看著他尾下的兩個小孩,“他們……不是大人國人嗎?”

“貴客果然認識我的族人,連大人國都清楚。”男人驚喜地說,隨後反應過來她的問題,“哦,他們是這家的孩子,我是來幫忙賣花的。婆婆!”他揚聲叫道,虞逐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房屋的另一面走出一位矍鑠的老人,“花子婆婆……”

“我從未見過貴客呀!”婆婆笑著說,“看來我們有緣!阿枕,快,給貴客端茶。”

“啊,不用麻煩!”虞逐雲推拒不過,只得帶著侍衛進了吊腳樓。

經過交談才得知為何這個大人國的人會在這裡。他原是出生北原,正在大陸遊歷中,來到荷城後覺得這裡很是熱鬧,便透過幫助花子一家賣花換得借住,聽說不久後還會再次開始遊歷。

“這樣啊……”虞逐雲環顧著鮮花滿屋,“很好。”她看著他們笑著說道。

接了釐枕遞來的花束,虞逐雲看著他對生活滿懷熱愛的樣子說道:“你剛剛說得對,我的大人國朋友的確是一個心中常懷感激的人,他是個很好的人。”

“是嗎?那太好了。“釐枕的笑容一如他的名字,滿懷熱枕。

告別釐枕,虞逐雲看著懷中滿捧的鮮花,突然不想再逛下去了。

她想阿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