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吧,”那個人笑著說,彷彿蛇在吐信“我比你先提交,另外你也沒有證據證明我抄襲你,所以,別鬧了,高高在上的何神沒必要介意這些小事吧。”

月滿西樓。

南清的天文系實驗室到點關門,但唯獨給了一個人留夜特權。

陸夏輕輕蹲下,握住他的手,笑容裡泛著淚花“晰哥,你怎麼在這待著呀?”

她風塵僕僕,卻好似披星戴月。

明明應該遠在蘇州,卻像超人一樣從天而降出現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

“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好想你,別待在這裡好嗎?”她每一字每一句,聲音都有止不住的顫抖,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一定很辛苦吧,”淚終是落了下來,一滴滴砸地上,暈染成醜陋破碎的花。

“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面對,我應該早點回來的,對不起……”

此刻除了“對不起”,陸夏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兩天前,鄭嵐予的辦公室。

“……事情就是這樣,你們倆的課題重合了,現在必須放棄一個,你們誰願意?”雖然一萬個不相信,雖然鄭嵐予心裡絕對站何晰,但他也不得不說出這番話。

李一盛說“鄭老,這個課題我做了很久,找了好多好多人幫我,為了寫出建築那部分內容,我拜託我表弟找了很長時間的資料,這個課題全是我的心血,我是絕對不可能放棄的。”

“我知道,”鄭嵐予很為難“你的是心血,何晰的也是――怎麼就這麼巧,你們想到了同一個東西呢……”

李一盛又說“何晰,我知道你厲害,我也佩服你,但目前這個情況看來,我的課題已經大致完成,而你的進度卻不到一半,不然――你趁早換一個課題吧。”

“我不換。”何晰一貫面色平靜,彷彿這事對他來說跟吹落一片樹葉沒什麼差別。

李一盛也不惱,道“那我們就用同一個課題吧,比一比誰的內容更勝一籌。”

之後,南清大學的論壇上線一篇帖子,裡面詳細記述了這一起紛爭,一石激起千層浪,人們紛紛討論起事件真相。有人選擇相信何晰,有人同情李一盛,也有人持觀望態度,靜待事件發展。

陸夏是兩天後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那時它已經迅速發酵,登上了微博熱搜,引發了大量討論,直到學校官方出門釋出查處宣告才平息不少。

陸夏當天就請了假提前返校,在回程的高鐵上,她一直在看那些形形色色的評論。

造假、抄襲、關係不合……更有甚者扒出何晰的家世,說他靠著母親和老師的關係搞學術壟斷,把李一盛洗白成被壓迫之下勇於發聲的真正猛士。

而那些蒼白的解釋都被淹沒在惡意裡,人們看到一個落水者不是就救,反而恨不得他再髒一點。

穿過隧道那一刻,陸夏狠狠按住自己的心臟,潸然淚下。

原來是這麼痛苦的感覺。

前世得知這件事時,她什麼也沒做,或者說她也做不了什麼,只是默默地選擇支援他。倒是陶樂義憤填膺,糾集小夥伴跟對何晰出言不遜的傢伙們對罵了三個小時。

後來偶然她在明思樓下看見過何晰。他靜靜站在公告欄前凝視著什麼,形單影隻,好像受傷的大雁。

不知怎麼的當時她的心情也如同此刻一般疼痛,他站了多久,她就默默看了多久,直到他離開,她站在他的位置向上看時,才發現他在看他從前貼在上面的照片。

猶記得當時紅紙金字,讚美之詞不絕於耳,如今卻獨自一人,潑墨一身。

可怕的是,這樣的痛苦還是再一次降臨到他身上了。

怎麼解決的呢?陸夏已經不記得。

只想得起他一個人站立的身影,那麼悲傷那麼寂寥,令人想給他一個擁抱。

那個遲到的、送不出去的擁抱,曾經讓她一夢見就難過,但現在不一樣了,她不再是躲在陰影裡悄無聲息擔憂的路人,她是名正言順可以親吻他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