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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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我媽媽眼中,我到此時此刻還宅在自己房間裡。昨晚出來之前,我設定好了今早8點半我房裡的音響自動公放遊戲音樂,還藏了冰箱裡原本作為早餐的幾個肉包子和一瓶牛奶,造成我人還在家裡活動的假象。不過吃完這頓,我就得趁她還沒下班趕緊回家,免得穿幫。”兩人坐在越瑛家對面的粥粉面鋪子。李雪徽用筷子夾起一個蝦子雲吞在越瑛面前晃了晃作為回答,然後便是低頭快速地繼續幹飯。
“我說過,你該跟你母親好好溝通。如果不行,還可以尋找專業心理諮詢的幫助。無論陳老師打算怎麼看待和處理此事,你都不應該整這些么蛾子。”越瑛覺得李雪徽的行為令人難以理解。
“不會有處理了。”
“你說什麼?”
“這件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步‘處理’了。”他放下筷子,抬眼望她,“因為,這次畢業旅遊我只是不小心掉下水了,其餘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沉默,良久的沉默。路上的車水馬龍和嘈雜人聲像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傳過來。
“為什麼?”越瑛臉上的所有表情都褪去了,澀著嗓子問道。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說。”他重新拿起筷子,收回視線,在碗裡無目的地攪動起來。
越瑛並不接受這樣的答案:“現場那麼多雙耳朵聽著你親口宣佈自己被謀殺未遂,你以為你能堵住他們往外傳的嘴?即便沒有他們,你現在還是未成年,之前在山上是事急從權沒辦法,可警方無論是後續向你繼續瞭解情況或者透傳案件進度,總會要家長知情的。如果我是你媽媽,我要透過外人才能知道自己兒子經歷了什麼,我該有多傷心難過。”
“從我嘴裡說出來,她就不會傷心難過嗎?”李雪徽斷金切玉般地反問了一句,噎住了越瑛。
“在場的人就那麼幾個,都不是什麼不靠譜的人,我用警方要求的名義一一拜託了他們保守秘密。至於警察那邊……我再過10天就滿18了,屆時我就獨自可以承擔一切。”
越瑛急極反笑,繼而陰陽怪氣起來:“獨自承擔一切?怎麼承擔?你忘了今天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了吧?你覺得十天時間自己就能從連覺都不敢一個人睡的慫比變成忍辱負重的悲情英雄?這位朋友,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一連串不留情面的反問讓李雪徽滿心惱火,越瑛卻也毫不躲閃,迎上了他憤怒的目光。
他把筷子一摔,引來整個小店的人側目也在所不惜:“你覺得我腦殘?是個中二上頭的幼稚鬼?難道你又是什麼了不得的謀略大師嗎?裝出一幅神秘莫測的老成模樣,一天到晚遮遮掩掩的,實際上不也是對什麼都束手無策,一事無成嗎?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兩人平常親密無間,這時揭起對方傷疤來也是完全的得心應手。尤其是李雪徽,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正中越瑛的最痛處——差點失去他的悔恨和後怕還未消,如今竟叫正主親手給翻了出來。
這一瞬間,越瑛不可抑制地紅了眼睛。她倏然站起,一句話不再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食店。
她如幽魂般穿過人行道上如織的人流,只是按照肌肉記憶機械地往家的方向飄忽而去。
李雪徽說的其實很對。她不正是仗著自己是個大人和穿越者的靈魂,對周圍的人總是一直處於一種有意無意的鄙視,老是認為自己的思想超前他們一個時代,乃至於自作主張作出許多罔顧他們的知情權和意願的所謂“為他們好”的行為。從一開始寧毅一的職業規劃,吳思斯的心理疏導,到後續的小玄子之死,白鷺之謎,以及最終梁阿姨和李雪徽遭逢的變故,她無不處處都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橫插一手,可結局卻往往無功而返,甚至多有不如預期的地方。即便是因為頭上有一把達摩克裡斯之劍,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有更多的耐心分辨清楚何所為與不為。
越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回想剛才小同桌說的話。
從他的立場出發,李雪徽向他母親隱瞞自己的遭遇的原因不外乎以下兩個:一是從感性上他暫時無法直面至親的悲傷和難過的情緒;二是他已經認定這個事件無法有一個圓滿的結果,與其兩人痛苦,還不如一人承擔。
畢竟這小子,內心一直都是很溫柔的。
只是,她怎麼才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幫助到他呢?即既不使陳老師有太大的情感上的沖擊,又能把事情溝通清楚,叫越瑛咬了咬嘴唇。總還是要跟他敞開來商量清楚才好下決定。
越瑛停住往前的腳步,此時的她恰好停在了亮起紅燈的人行道斑馬線邊。
得趕快把馬上要回家的李雪徽攔下來。想到這點的她急忙回身向後打算原路返回。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動作太大太突然,
越瑛忽感到一陣夾雜著眩暈的頭痛,這使她眼前一黑,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雖然這只是短暫的一瞬,她馬上就重新清醒了過來。可是已經向後倒去的趨勢並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眼看著越瑛無論如何都要往地上摔上重重的一個屁股墩。
對於一幅青春強壯的身體而言,摔一跤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事,最多就是留下一些擦痕和瘀傷。可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一輛不準備禮讓行人的小貨車快速向斑馬線駛來,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行駛路線上馬上有一個即將撲街的活生生的人。
或許是她的錯覺,越瑛甚至能透過擋風玻璃,清晰地看到司機那張臉從毫無所感到不知所措的變化。可她已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
不,不會吧?!竟然是這樣的結局嗎……
越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迎接那似曾相識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