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走出度假村大門,還沒能看到花叢,山間晚風吹來,吹散了一整天的悶熱,也帶來了一陣先發而至的濃鬱的花香,燻得越瑛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複又往外行數十步,終於看到那暗綠草海中,如星辰一般散落的純白花朵。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夢幻又充滿生命感。

這些曇花外層單薄的萼片仍努力包裹著蓄勢待發的重重花瓣,但香氣已經極大地滲透出來了,昭示著它們馬上就要到盛放的時刻。

“咔擦!”越瑛還在好奇地欣賞的時候,吳思斯已經舉起相機進行自己的攝影藝術創作,寧毅一則在一旁自嗨式的指導,讓她遠遠近近地變換各種鏡頭和角度。

“怪不得這個度假村叫‘韋陀山莊’,我一開始還以為只是開發的老闆篤信佛教,原來還有這漫山曇花的原因,還挺風雅的。”李雪徽不知何時來到了越瑛的身邊,開口說道。

還沒等越瑛發問,他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曇花別名韋陀花,出自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想知道嗎?”他柔和的聲音也如同彌漫了花氣一樣醉人,試圖誘惑聽者産生探究下去的慾望。

可惜越瑛並不解風情,她此時此刻心內只有一個樸素的疑問:“這種哀哀慼戚的故事就罷了。我倒是很想知道這曇花到底能不能吃。”

李雪徽無奈地扶了扶額頭,但他向來對她有求必應:“煲湯或者炒雞蛋應該挺香的……”

他並不死心,還想回到剛才的話題:“這故事還挺有趣的,要不我還是講一下吧?”

越瑛回眸,看李雪徽一臉認真的模樣,也不好敷衍他,於是擺正了神色:“行,那你說。”

他握拳在嘴邊,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口:“相傳,曇花是天上——”

“李,李雪徽同學!”突然,有人緊張地顫抖著喊了一嗓子,把二人嚇了個一激靈。他們不自覺地停住,往身後看去。

“請問,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有話想跟你說。”一個女生正嬌嬌俏俏地站在幾步之外,手指羞澀地在身前絞著,身邊被三四個小姐妹熱切地簇擁著,看起來有種傾巢而出進行一場生死搏鬥的感覺。

同為女性的越瑛目光如炬,這個小姑娘居然還化了一個裸妝,清爽且不著痕跡,斬直男之心昭然若揭。

越瑛浮上一個看好戲的眼神,嘴角拉起的那一絲揶揄的笑意無論如何也壓不下。

總之,離曇花完全開放還有一小段時間,她這個老人家也該暫且把空間交給這些荷爾蒙上腦的少年少女們,去溜溜彎消消食了。

“他有他有。”越瑛將身旁的位置識趣地讓了出來,轉身退場,無視了李雪徽渾身發出的“救救我”的氣息。

你小子也要體會一下畢業保留巡迴節目洗禮了呢,花前月——越瑛悄悄地抬頭望天,好像今晚多雲,並不能見月。

再往外走就要上山了,她可沒有這種夜探密林的冒險精神,於是便回身往度假村內走去,想著就在山莊內轉幾圈。

剛走出幾步,越瑛忽然暗道不好——完蛋,她太鬆懈了,從中午開始就忘了關注陸靈蘭的動向。這空白的幾個小時,偌大的山莊,鬼知道這女人做了什麼。想到此,越瑛的腳步都變得急切起來。

途中,她遇到了零零星星幾個也在散步的同學,越瑛靈機一動,攔住了他們,問道:“想問一下,你們有沒有看到兩位老師?”

其中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同學很熱心,回答得詳細:“周老師我剛看到她往看曇花那邊走了,陸老師我們兜了幾圈都沒見到,可能回房間了吧。”

這與越瑛所想的不謀而合。她快速地道了聲謝,便告別他們,向北樓跑去。

回到北樓,整座建築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在其中的模樣。越瑛心中頓了一下,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選擇繞到樓房的另一面,自下往上看去。

只見第三層中間的陽臺,透露出一燈如豆。

陸靈蘭在!

越瑛不敢耽擱,踮著腳尖一氣兒跑上樓去。回到303後,她輕手輕腳地合上門,連燈也不敢開,拿出自己新買的翻蓋手機調出閃光燈,環顧四周找到一個杯子。

她將杯口扣在與302共享的牆壁上,然後附耳到杯底。這種舊式的自建樓房向來先看成本,隔音隱私什麼的基本上是不在考慮之列的,偷聽起來倒也方便。

越瑛也不知道自己要聽些什麼或會聽到些什麼,但這確實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不在人前的陸靈蘭,這讓她內心有點按耐不住的亢奮,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但一開始起碼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一絲聲音也無,安靜的時長久到越瑛都以為對方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一串音樂聲傳了過來。

302房的手機響了。

“喂,媽媽。”一把柔美溫和的聲音接起來電話。雖然如同蒙了一層薄紗,卻語義卻已足夠清晰。

之後又是長達十幾秒的無聲沉默。等陸靈蘭再次開口時,越瑛卻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是的,今天我胸衣的兩個釦子都對齊扣好了再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