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母的死因勾起了越瑛並不算久遠的記憶,實在是可疑且熟悉,她不由得心如火燒。可此時,她也不得不耐心等待查證的結果出來。

與私家偵探的對話結束。電梯已經停在目的樓層許久了,她呆了呆,按下開門鍵,走了出來。

當探查的結果出來的時候,越瑛正和李雪徽吃著晚飯。越瑛只是淡然地掃了一眼微信介面,然後便又隨手鎖上了屏,繼續從容地夾菜。這大大方方的神態並沒有引起對面的人的任何懷疑。

也只有越瑛她自己才知道在看到資訊裡【複方甘草片】和【阿奇黴素】這兩個詞時,到底她心裡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越瑛一點證據都沒有,但當這個組合重新在這個世界上和陸靈蘭連結在一起後,她對陸母的死因便再無懷疑。她非常清楚,這是陸靈蘭的得意之作,只要沒有遭遇挫折這個方法就會被一直使用,直到敗露的那一天。

震驚之下,越瑛還有股壓抑不住的興奮。她沒有料錯,陸靈蘭這種人是不可能停止殺戮的,她會抓住任何一個機會宣洩源源不斷的惡意,即便提供這個下手機會的人是她的親生母親——不,或許這個人是她的母親,恰恰正中了她下懷。

越瑛為了這次“奇遇”從頭到尾一直承受那麼重的壓力,猶如一個心焦於自己坑害了士兵的敗北將軍,到現在終於能有一點點寬心。她當年用的極端選擇不是矯枉過正或不自量力,而是未雨綢繆。

陸家當年急匆匆地變賣資産離開中國,雖然肯定是為了讓親手殺人的陸靈蘭逃脫罪責,但這大機率並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可以想象,這十幾年來,陸家父母既是為了保護也是為了制轄陸靈蘭,每時每刻都將她置於嚴密監控之下,不許她與社會産生交集,限制她的行動自由,甚至從她更新社媒的時間表來看,可能根本一到指定時間就把她的所有通訊工具沒收,斷絕她跟外界的聯系。

他們知道自己這個孩子的可怕,可是為了所謂的愛子之心,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陸靈蘭,更是給這個世界留下了後患。這不父親一死,年事漸高又驟然加重了負擔的母親無法將全部精力放到控制她身上,她又慣會表演乖巧無害,於是被找到空子丟了性命。

而失去了一切禁錮的她,最終不知道因何原因,選擇回到這個對她而言充滿風險又要從頭來過的故鄉來。

更會不會,是要重操舊業?

想到這裡,越瑛不由得更激動了一點。冥冥中,本來遠在天邊無跡可尋的陸靈蘭再度走到了她的跟前,這是她的一次機會,一次收複失地,絕無僅有的機會。

她得做點什麼。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李雪徽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一點點不對勁。

越瑛早已學精,對待李雪徽的關注就不能說假話,他對自己太熟悉,一眼就能看出來端倪。惟有選擇地講實話,才能不露破綻。

“沒什麼,就還是前兩天去的那場席。我在想,怎麼才能少去這些有的沒的應酬。”

“簡單,以後你把錢都捐給救急救窮、扶貧濟弱、植樹造林、教書育人,反正就是別給他們,他們就絕沒這個心情煩你了。”

“有道理。”

越瑛與小同桌相視一笑,重拾箸筷。

這頓聽者無心說者有意的晚飯結束後,越瑛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開啟了自己的手提電腦。

桌面角落裡某個吃灰許久的程式被啟動,彈出了自動登入的介面。此時的越瑛卻沒有急著進入,反而清除了賬密欄中自動填充好的字元,開始了手動輸入。不一會,介面一閃,她成功登入了一個賬號。

【歡迎回家,親愛的】

十幾年過去了,雲盤的介面仍然是這般“古色古香”。好在程式忠實地維持了正常的功能,當年所儲存的各類檔案都一一健在。

這裡面,正是越瑛耗盡心力,蒐集留存下的大量與陸靈蘭相關的線索,雖然繁雜紛亂,但知道內情者看到亦不能不膽戰心驚。這是當年她留給自己分析用的,本應隨著李麗麗的死去而沒入數字墳冢中,卻沒想到還有這重見天日的一天。

越瑛把這些檔案下載下來,想了一想,接著便著手按著時間和事件發展邏輯,開始將它們整理到一份ppt裡,圖文並茂,娓娓道來,不像是一封揭發信,倒像一份巨細靡遺的說明書。

當然,有服務精神是應該的,可不能讓未來的觀眾看得為難,務必讓其感受到上下通達,簡單易懂,精彩紛呈——

否則,怎對得起她越瑛身心受盡的痛苦折磨。

整理完畢,越瑛將這一連串的資料列印成冊,接著翻出手機,指尖翻飛一刻不停,直到出現一個從加入她的通訊錄就從未撥通的電話。

“你好,我是領越越瑛。”

“萬川傳媒的張明總嗎?我想給你一單生意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