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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越瑛回過身,帶著祈求和惶惶望向李雪徽。此時的他嘴唇微顫,眼角泛紅,像是正忍受著極大的不能紓解的痛苦。
她的心一下子軟下來了。
“你想問什麼?”
越瑛打定主意,無論小同桌問的是怎樣難以回答的問題,她都不能亂了分寸。責備也好,質問也罷,她都得受著。
“告訴我,你是誰?”
千算萬算,越瑛沒算到李雪徽竟會問出這個問題。
“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即使極力掩蓋,但從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開始恐怕就在不斷地露出破綻,再加上他後來有意設定的層層圈套,都昭示著機敏的他早就對她的身份有了猜測,只需要某個一錘定音的時機。
她看向他的眼睛,卻意外地發現對方眼中的無助和破碎並不比自己的少。
“我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夢:夢裡的麗麗,成功治癒了癌症,正平凡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或者她厭倦了生活的壓力,於是假死逃到世界某個角落,做了一個閑適的隱士;又或許其實所謂絕症不過是一次誤診,我們都按著原來的軌跡,上大學、工作、組建家庭……在每一個夢裡她都獲得最終的幸福。但每當我睜眼醒來時,死亡還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牢不可破。這是一種從天堂墜落地獄的痛苦,而這種痛苦在這十三年間,我已經經歷過太多次了。想忘掉,卻一天比一天清晰。”
李雪徽更加逼近了越瑛,想要觸碰感受她的每一絲每一毫,卻在最後關頭停住了手:“焉知這張臉下,會不會只是又一次的幻夢?”
“可說了,就足信了嗎?”她不明白他在這其中的執著。
“那麼多回的夢裡,她一次,都沒有回答過我這個問題。”李雪徽無聲地笑了,如冰雪懸崖上開出了,“她知道,只要她說,我就會相信。”
越瑛心神震動。她終於確信,眼前的人是真的惦念著她,純粹地,熱烈地。
她用臉迎上他那欲碰還休的手,讓他感受實感和溫度。她的眼睛裡漸漸閃出淚花:“我是越瑛,但我也是十七歲的李麗麗。我不知道怎麼解釋發生的一切,但這絕不是夢。”
“我知道李雪徽曾經是個怕鬼、怕生但很善良的小胖子,他聰明絕頂,記憶力超群,差點在見面第一天就識破了換了芯的我。很愛花花草草和小動物,煮東西也很擅長,怎麼看都像是從哪個遊戲裡偷跑出來的德魯伊。”
“我們曾經一起經歷過很多的難關,有闖得過去的,也有闖不過去的……但終究他沒有失我所望,成為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大人。我當初不是故意要跟他走散的。在欺騙他傷害他的時候,更恨不得十倍還於自己。我明白,對於我而言不過是十幾天的生離,於他就是十數年的死別。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他,但我可以向他保證,我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從今天開始,直至我的生命結束。”
其實越瑛心中還有千言萬語要講,可此時她已說不出口,因為李雪徽已經將她緊緊抱住,痛哭失聲,彷彿要將這十幾年來的所有的悲苦、委屈、絕望通通哭盡。越瑛撫著這個高大男人的背脊,亦是禁不住淚流滿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身體的水分都好像流走了大半,兩人這才停住。看著平日裡光鮮亮麗的對方竟變成了如今淩亂狼藉的模樣,他們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我跟你說,我現在可還沒有完全原諒你。”李雪徽斂了笑,啞著嗓子對越瑛“斥道”。
“好,好,”越瑛舉手投降,低聲下氣,“李博士,我不笑了,我嚴肅,我認真。”情緒冷卻下來了,宿醉後的後遺症就又上了頭。越瑛倚著牆扶著額角,壓制一波又一波的頭暈目眩。
“沒事吧?你去沙發那裡躺著,我給你揉揉。”李雪徽也只是嘴上厲害,看到越瑛這副樣子,立馬便放下姿態。
這與當年的少年相互扶持並沒有什麼區別,越瑛本來打算坦然受之,但這時一些煞風景的認知借機冒出了頭。
夜深人靜,互訴衷腸,這本來是很浪漫的事情,可問題當其中一方是有婦之夫時,這浪漫就瞬間變了味了。只是這要是直接挑明,也未免太尷尬了。
她隱忍著內心的無限失落,“騰”地一聲站了起身,躲開了李雪徽想要扶住她的手。由於起速過猛,她還差點沒站穩。
“沒事沒事!時間不早了,我還是回家睡去吧,明天還得早起去公司呢。”她硬擠出一個無事發生的笑來,說著就要向門口走去。
李雪徽緩緩地收回手,眼裡閃過一絲狐疑——越瑛的轉變如此迅速生硬,別說是敏銳的小同桌,是個人都要多心的。
他略微沉吟了一兩秒,等越瑛即將再次扭動把手的時候,忽然開口問道:“明天週末,我打算去挑下窗簾桌布床單什麼的,可以請你跟我一起參詳參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