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瑛從沒想過自己的身份能瞞對李小弟多久,但更沒想到的是,李小弟有一天會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你說什麼?”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

“你和我姐姐一直在不同的班級,而一中一個年級足有二十個班級超一千人,如果不是之前就認識,你們很難接觸到彼此。而且整個高三,也不見你跟我姐有過任何聯系,所以根本你不是我姐姐的好朋友。”

“扯淡。你和你爹媽當年可一丁點兒都沒關心過你姐的學習和生活,連她什麼時候高考都不知道,你又憑什麼判斷我們沒交集?”

“憑我。”

樓梯處傳來一句平淡但清晰的語音,接著木質樓梯又吱呀吱呀響起來——有人一步步走了上來,越瑛帶著憤懣望了過去。

一張清俊的臉從樓梯與地板的接線處緩緩出現,然後就是整個修長人身。越瑛看著來人,如遭雷劈。

是李雪徽。

居然,是李雪徽。

這不合理的人物組合,完全不在想象中的場景,讓越瑛不知應該作何反應,只能站在原地上,呆呆地看著兩人向她步步逼近。

“我可以作證,你和李麗麗不是朋友,甚至有可能從不認識。你要真是她的好朋友,不會到十幾年後的今天才突然出現。” 李雪徽緩慢而斬釘截鐵地對越瑛說,讓場面更加難堪。

越瑛張了張嘴,卻無奈語塞。

“從得知我姐姐失蹤的時候起,雪徽哥哥就一直一邊跟我們一起找人,一邊關照我們家,即使到了國外也如此。他的話,我絕對相信。”李子恩將越瑛拆穿得體無完膚,話語裡甚至有一絲怒火。

越瑛終於艱難地開了口:“其實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這十三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又過得怎麼樣。

“我知道,越總你跟我公司打了招呼,在工作上給我行了不少方便,這我很感謝。但我不管你抱著怎樣的目的,我姐姐已經死了,我不能容忍讓人以她的名義招搖撞騙,讓她無法安息。”

“以後,不必這樣了,我們也不用再聯系。”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越瑛聽此,又感動又心酸,只能默然以對。

此時,只在出場時候說了兩句話的李雪徽拍了拍李小弟的肩膀,對他說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話要跟越瑛聊聊。”

“哥,你——”

李雪徽瞄了越瑛一眼,補充道:“別擔心,我和越總只是閑聊而已。去吧。”李小弟看起來果然很聽他的話,雖然還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還是乖乖地從命離開。

十幾秒後,隨著最後一次的踩踏聲響起又消失,整個空間只剩下她和李雪徽兩人。空調嗚嗚地在天花板轉著,驅散了秋老虎的燥熱,卻無法驅趕兩人之間那種僵持的氣氛。

最終,還是李雪徽率先打破沉默。

他拉開凳子,坐了下來,卻講起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越總,知道這什麼地方嗎?”

當然,咱們的“第二飯堂”嘛,越瑛心裡想道,但表面上卻只能搖了搖頭裝作不知。

“這裡以前是我們一幫高三同班同學最喜歡的大排檔。小孩子嘛,吃膩了健康又難吃的飯堂,總是惦記著吃香喝辣。不過城改之後,這些餐飲店就都搬走了。”

越瑛實在不明白他忽然提起這茬做什麼,但按照她對小同桌的理解,要是這個時候打斷他,可能會有什麼不可設想的後果,因此她也只得低頭安靜地聽著。

“……後來,這個鋪位空置了下來。我和寧毅一,哦,就是其中一個老同學,就合夥把這盤下來開了咖啡廳。名字還和當年的大排檔一樣,就叫‘後欄’。”他的眼神看向窗外,但又好像不僅僅在看街景。

“李博士,很長情。”

“不是長情。是怕有一天故人歸來,卻找不到地方。”

“越總,剛才當著子恩的面,我不好明說。”越瑛忍不住抬眼望他,心砰砰直跳。

他的聲音如敲冰戛玉。

“李麗麗的死,與你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