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對了,對面就是她的“弟弟”李子恩。

“喂,哪位啊?”見她不講話,對方有些不耐煩地又打了一次招呼。

越瑛趕緊回過神來,免得李小弟以為這是騷擾電話:“你好,請問是李子恩嗎?”

“我是。”

“李麗麗的弟弟?”

“......”

這次輪到對面沉默良久,只非常偶爾地傳出一點點呼吸聲。

“是。”

越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又真誠,絕不至於洩露出她內心現正掀起的驚濤駭浪。她說:

“我是你姐姐高中時候的朋友。如果方便的話,是否可以和你見上一面?”

雖然來自數一數二的顯赫門第,但越瑛在鳳城其實並不算一個頂級名人,相反,對媒體有著天然排斥的她除了出席少量實在推卻不了的宣傳活動,基本很少在公眾面前露臉,市面上也很少流通關於她的個人資料和照片。所以當她大搖大擺地走進李小弟供職的單位之時基本上沒有收獲任何側目,甚至與她面對面坐著的李小弟都沒有認出她是誰來。

這樣倒正中越瑛的下懷,她需要這種相對鬆弛的氛圍。

“越小姐,您說您是我姐姐高中時候的好朋友?但我感覺好像從沒聽她提起,也沒見過您。”

十三年後,李小弟從憨憨實實的小胖墩長成了個更壯碩,看著更憨實的成年版胖墩。只是如今人家早不再是那個會輕易被越瑛耍得團團轉的笨小孩了,他很明顯對這個不知從那個角落蹦出來的陌生女人充滿了懷疑。

越瑛安之若素。她低頭笑了一下,回答道:“是嗎。不過你姐姐倒是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恨不得洗澡都要帶著你家那部老臺式,要是能分一點點在學習上就好了。”

李小弟被這莫名有些熟悉風味的暗懟噎得一時沒話講,但也正是這樣的細節增添了越瑛身份的可信度,李小弟不自覺地放鬆了一些。

“不好意思,我以為她的朋友只有——不重要了,我姐她都不在這麼多年了。那越小姐,請問您找我是因為?”

“我跟你姐是高一到高二的同學,高三的時候我就出國了,之後也一直在國外生活,到了最近才回來。”越瑛沒注意他那沒說完的前半段話,專注地編了個半真半假的故事,“本來還想找她敘敘舊,卻不料到她居然在2014年就去世了。”

“我和麗麗雖然只當過兩年同學,但是當年形影不離,互相扶持,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雖然中間因為我出國斷了聯系,但我還是一直很思念她。所以我必須瞭解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是生病了還是什麼別的緣故,心裡才能放下。”

越瑛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也勾起對面李子恩久藏心底的悲傷。這個魁梧胖實的青年男子眼角泛淚,有些哽咽地說道:“我該怎麼說呢……她確實是生了很嚴重的病,但我們家也不知道她最後是怎麼沒的。”

這下輪到越瑛瞠目結舌。呆了兩秒後,她趕緊追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姐雖然正式認定的死亡時間是2014年,但其實她在2010年夏天就突然失蹤,我們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她,也沒有她的任何訊息。所以在5年之後,我們申請了她的死亡證明。”

越瑛預料過很多答案,比如李麗麗僥幸得救但最終還是死於疾病,又比如她一直處於昏迷拖累家庭於是李家父母在2014年放棄治療等,但絕不會想到竟是這樣一個結局。

“我們後來都覺得,我姐那時候雖然看起來很堅強,實則可能早已對喪失了希望,同時也擔心家裡人財兩空,所以選擇了找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自我了斷。”

“可惜那時候我還小,什麼都不懂,不然我肯定天天把她看在家裡,什麼地方都不許她去。多傻啊,爸爸媽媽不是都決定了帶她去北京了嗎?”說到這裡,李子恩實在有些忍不住,低頭拭了拭眼角。

什麼叫“喪失了希望”、“自我了斷”?看著一臉傷懷不已的李小弟,越瑛此刻卻只想沖著這個正抹著眼淚感傷不已的男人大聲喊叫,揪著他的耳朵告訴他——你們t都錯到十萬八千裡外了,李麗麗沒有你們想的那麼懦弱,而且她特意留下了種種的痕跡,還有情真意切希望滿滿的那封信…….她根本不是自盡,她是被人殺害的!

越瑛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自己不管不顧想要把一切都說出來的沖動勉強壓制下去,可她氣憤到全身發抖的表現落在李小弟眼裡,卻是另一種模樣。

“越小姐,我知道你乍聽之下也很傷心。可是人死不能複生,我們活著的人都得看開些。我姐在天有靈,看到我們能翻篇,想必心裡也是高興的吧。”

【高興你個大頭鬼!你姐現在被你氣得快要死第二遍了。】

但現在並不是坦白的好時候——現在看來任何時候都不是好時候,越瑛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主動把話題岔開。

“李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麗麗的墳,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