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遠了些,但也能看出來其精美絕倫。離得近的人群裡頭又傳出來幾聲驚呼:“這梅花實在做得精細。”

範愚於是聽見了身畔傳來的淺笑,似是勢在必得,方才還在嘆梅香撲鼻的葉質安對這燈起了興致,大步邁上了前去。

說是彩頭,琉璃燈的取得之法自然早已經被安排好,既有燈謎,也有些旁的問題,零零總總加起來有二十問,難度漸漲,商行還安排了陣列,好避免重複,讓人佔了前人的便宜去。

對琉璃燈感興趣又有自信的人頗多,葉質安上去時只排到了十數名的位置,範愚便也跟了上去,立在他身側等候。

前邊的人逐次鎩羽,直到輪見個戴著兜帽的姑娘,順順利利地答到了十五題,方才落敗。

帷帽沒能遮住她的沮喪,垂著頭走出隊伍的動作勾得葉質安輕笑,“是稚瑤,就差五題便要將燈贏了去,倒有些可惜。”

這話正好讓葉稚瑤聽見,這才發現了自家兄長也在場,若不是顧及場合,大抵會湊上來撒個嬌,好讓哥哥去贏下來燈盞。

沒這般做,但她也沒急著離開。同範愚打了個招呼,葉稚瑤便扶了扶帷帽,退到人群之外,候起來兄長答題。

輪到葉質安時又是一組新題,完全沒能把人難倒。他雖不考科舉,卻也是博覽群書,學識出眾。

直到小廝問出口的最後一題,才讓葉質安頓了頓。“不知公子可有心上人?”

回京之後被娘親替他定親的想法困擾許久,正好可以趁機讓小妹知曉,回去轉告一聲,再加上心上人就在身側,葉質安於是含笑點頭,只耳根處攀上了點不易察覺的淺紅。

得了答案的小廝頗為小心地將琉璃燈交至葉質安手中,一邊口中還在叮囑:“尋來這燈之後,老闆便想好了用途,特意用來做個彩頭,願贏了去的有情人以燈相贈,互通心意。”

葉稚瑤自然覺得驚訝,但又似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聯想起當初替娘親問兄長喜好時候得到的回答,再看看今日同兄長一道來燈會的範愚,清楚地知曉自家兄長沒有同任何閨秀有所接觸的葉稚瑤,覺得自己找見了答案。只是沒想到,她當初的胡言亂語會成真。

好在她對兄長的選擇毫無插手之意,又退開幾步,落在了兩人身後,看著退出人群的兄長將燈遞至範愚手中時,滿心只想著如何同自家娘親先透個氣,沒去打擾分毫。

而走在前邊,到了無人處的葉質安,終於帶著些忐忑開口:“梅香動人,卻不想折枝毀去美好。而今贏下這盞雕琢了梅花的琉璃燈,倒是可以一替,還可叫它長久盛開。只是不知阿愚可願,同我換上一盞?”

顯然是讀了那風物志,卻又擔憂坦誠會可能將兩人的關系打入深淵,只借著梅來作個試探的告白。

只是加上兩人皆讀過那頁,和那小廝的最後一問,同直接表明心意也無甚區別。

範愚自然不會誤會,也不會回上一句梅須遜雪三分白,微垂下眉眼,將眼前人送自己的兔子花燈遞了出去,又接過來了琉璃燈。

回程的路依舊覆著層白雪,摻著些深深淺淺的腳印,不大平整,將兩人手中燈火的光折散開去,亮了一片。

寬大的衣袖遮掩之下,不知是誰的手指微動,終於觸到了一起,又輕輕捏住,生怕對方會逃離開去。

猶自喧鬧著的人聲傳進並無旁人的小巷當中,天上又飄起來鵝毛大雪,落在鴉黑的發上,換了燈後便沒有開口的兩人捱得緊密,像是才在一起,便已瞧見了彼此共白首時候的模樣。